“你那算什麼討回來?”蕭明淵坐直起來,像方才阮久對赫連誅做的那樣,揉搓他的腦袋,“就一陣亂摸,早晨你不是還敢跟我打架嗎?怎麼遇上鏖兀人就不敢了?”
阮久瘋狂搖頭,甩開他的手:“我還不是為了你,真打起來了,你怎麼向你父皇交代?”
他氣哼哼地扭過頭,掀開馬車簾子,朗聲道:“前麵停車!”
蕭明淵一把拽過簾子放下,同樣沒好氣地喊回去:“還沒到你家!”
“我不坐了!”
“隨你的便!”
一聲比一聲大,車夫坐在前邊,隻覺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被震聾了。
馬車在路邊停下,阮久也不用腳凳,掀開簾子就跳了下去:“十八,走!”
馬車裡的蕭明淵忽然又喊了一聲:“站住!”
阮久回頭:“乾嘛?”
“把簾給我弄好。”
蕭明淵指著被阮久弄亂的簾子,車夫弱弱地說了一聲“還是小的來吧”,伸手要去弄,但被蕭明淵一眼瞪回去了:“我叫他弄。”
“我弄就我弄。”
阮久踩上腳凳,將車簾團吧團吧,一揚手,就把簾子甩到馬車頂上。
蕭明淵憤怒地大喊:“阮久!”
阮久已經笑著逃跑了。
但他就算鑽進人群,身上的紅披風還是顯眼得很,像一條紅色的小鯉魚,擺著尾巴鑽進水裡。
*
阮久甩著荷包在外邊逛了一會兒,直到飯點,才回到家。
他回自己院子換好衣裳,去了飯廳。
飯廳裡正擺飯,仆從進進出出,不聞半點聲響。
阮久探出腦袋看了一眼,爹娘還沒到,兄長阮鶴坐在圈椅上,腿上蓋著駝絨毯子,正閉目養神。
雖然阮鶴在養病,但每日晚飯,總是要一家人一起吃的。
不知是否兄弟連心,他不用睜眼,也知道是阮久回來了。
“回來了?”
阮久跨過門檻,應了一聲:“哥。”
他看見阮鶴,才忽然想起,自己出去的時候,阮鶴讓他帶蓮花酥回來。
事情太多,他就忘記了。
阮久嘶了一聲,小聲道:“哥,蓮花酥,我不小心忘記了,下次再給你帶吧。”
阮鶴轉頭看他:“和朋友一起玩兒,玩到忘記了?”
阮久使勁點點頭:“嗯。”
他決意不讓兄長知道鏖兀的任何事情。
他連大梁與鏖兀要議和的事情都沒告訴阮鶴。
知道了又能怎樣?平白鬨心,耽誤兄長養病,不好不好。
阮鶴卻問他:“沒有遇到彆的什麼人?我聽說京兆府尹陳大人下午帶著人去了客滿樓,不會是你做了壞事,陳大人帶人去拿你吧?”
“不是我,不是我。”
阮久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同時發出“略略略”的聲音。
阮鶴掐住阮久的臉,讓他停下動作。
阮久“哎呀”一聲:“哥哥,痛痛!”
正巧這時,阮老爺與阮夫人也到了,見他這副模樣,兩位家長十分迷惑。
“老阮,你小兒子傻掉了。”
“夫人,不要推卸責任,這是咱們的小兒子。”
阮鶴鬆開手,按了按他臉上的酒窩,輕輕地笑了一下,也沒有再說什麼。
*
這天晚上,阮久抱著枕頭,歪在榻上看畫本。後來十八進來催他睡覺,他就把畫本丟開,抱著被子往裡邊一滾,準備睡覺。
月光透過薄紗帳子,照在他的身上。
他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夢見鏖兀大王和梁國某位小公子成親的場景。
黑風寨——阮久睡前看的話本裡的土匪寨——一般的鏖兀宮殿裡,小山似的蠻族漢子站成兩排,簡直就是“兩岸連山,略無闕處”。
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鏖兀大王,牽著一個著喜服的小公子,踩在狼皮地毯上,大步走進來。
阮久走近了,想看看究竟是誰去和親,卻始終看不清楚。
那小公子一會兒變一個模樣,都是和他要好的朋友,禦史大夫晏家的晏寧、撫遠將軍府的魏旭,等等等等。
就跟他在賽狗場裡賽狗一樣刺激。
然後入洞房,鏖兀大王去洗澡,小公子坐在床邊等他。
鏖兀大王把小公子按倒在床上,再然後——
再然後小公子就給鏖兀大王擦了一晚上的頭發。
鏖兀人的頭發都蓬蓬的。
鏖兀大王像一頭大狗,阮久不知不覺就把自己代入那個小公子,然後沉迷挼狗。
十分快活!睡夢裡的阮久笑出聲來,鏖兀人的妙處就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