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侍從牽著馬,來到赫連誅麵前:“請大王與王後共乘一騎。”
他說的是鏖兀話,阮久聽不懂,但阮久記得,赫連誅不會騎馬。
於是他先一步接過韁繩,衣擺一飛,便在馬背上坐穩,隨後朝赫連誅伸出手:“來吧。”
赫連誅也不介意,握著他的手,就上了馬。
鏖兀眾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大王與王後還挺般配,就是……
騎馬的位置好像不太對。
怎麼是王後把大王圈在懷裡了?
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阮久一揮馬鞭,一騎絕塵,順著宮道策馬跑出城門,隻留下耀眼的披風背影。
於是原本靜止的隊伍開始行動起來,眾人紛紛上馬,追隨阮久而去。
*
鏖兀的規矩沒有大梁那樣板正,一路出了尚京,再往南走一些,就是一片極其廣袤的大草原。
這時正是初夏時節,水草豐茂,青綠的牧草幾乎沒過馬背。風一吹,揚起層層疊疊的波浪,驚動躲藏在牧草下的獵物。
侍從奉上雕飾繁複的弓箭:“請大王與王後開箭。”
這回他用鏖兀話說完,又用漢話再說了一遍。
原來他是會說漢話的。
阮久心下了然,鏖兀人是看他不起。
他笑了一下,拿過弓箭:“我試試。”
顧念著赫連誅還沒成年,這個場麵也隻是一個儀式,拿上來的弓箭並不重,阮久試著拉了一下。
還行,能拉八分滿。
他搭著弓,看了一眼赫連誅:“你看什麼?還不快點把手放上來?不是要一起開箭嗎?”
赫連誅很聽話地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正當此時,一隻灰白的野兔從他們眼前跑過,阮久撥了一下弦,錚的一聲,野兔受到驚嚇,跑得更快了。
阮久在這時才拿起箭矢,搭在弓弦之上。
嗖的一聲,那野兔便被釘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再沒有了生息。
侍從上前將野兔撿回來,呈給阮久。隻見那一箭從野兔的左眼裡穿進去,沒有弄破一點兒皮毛。
一時間鏖兀人都沒有說話,隻有赫連誅乖巧鼓掌:“哇!王後好厲害!”
阮久看了一眼那兔子,道:“留給大王吃吧。”
他把弓箭丟回去,然後翻身下馬,拍了拍手:“沒意思,我還以為草原上的兔子會跑得比較快呢。”
他說完這句話,轉身要走,就聽見赫連誅弱弱地喊了一聲:“軟啾。”
哦,忘記了,赫連誅不會自己下馬。
他回過頭,伸手把赫連誅接下來,一邊帶著他走,一邊吩咐身邊人:“快點把帳篷搭起來,我累了,想睡覺。”
跟隨出獵的鏖兀大臣目瞪口呆,這是和親公子嗎?
才一天就把大王收成“小狗掛件”,還嫌棄他們這兒的兔子不好。
這整個一小霸王啊!
他們開始懷疑人生,和親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
阮久這樣明秀暗鬨一通,鏖兀大臣再也不敢怠慢他。
他要的帳篷很快就搭好了,床榻被褥一應俱全,還有各色鏖兀特產鮮果供應。
就連剛才他打來的兔子,雖然他說了給赫連誅,但底下人還是把剝好的皮、烤好的肉全都送到了他麵前。
阮久躺在榻上,心中也有些慶幸。
得虧那時候跑過去的是兔子,要是彆的什麼東西,他不一定能射得這麼準。
從前在永安,他和朋友們在蕭明淵的圍獵場裡,爭強好勝到了極點,而獵場裡隻有兔子,阮久就憑著這一手箭法,稱霸多年。
這時在鏖兀也“威名遠播”的阮久正臥在榻上,枕著赫連誅的腿。
赫連誅把剝了皮的葡萄放到他唇邊:“軟啾,吃。”
阮久張嘴把葡萄含進嘴裡,然後赫連誅拿來小碟子裝葡萄籽。
阮久砸吧砸吧嘴:“太麻煩了。”
赫連誅想了想,正色道:“明白了。”
然後他再遞過來的葡萄,不單剝了皮,還剔了籽。
“好吃嗎?”
“好吃。”阮久張開嘴,“多放幾個,我一起吃。”
“好的。”
隨後帳外有人通報:“大王,王後,兩位後妃前來拜見。”
阮久抬眼看向赫連誅,一字一頓地質問道:“你、有、後、妃?”
赫連誅還沒來得及解釋,兩個身形高大的鏖兀人就進來了。
兩人單膝跪地,朝阮久行禮:“拜見王後。”
阮久轉頭看去,微微凝眸,仿佛是弄不清狀況,沉默良久,最後道:“格圖魯。”
就是在大梁時,赫連誅身邊那個高高大大的隨從,他低頭應了一聲:“王後。”
阮久擰著眉頭:“我知道你,所以赫連誅的後妃呢?”
“稟王後,兩位後妃都已經到了。”
死一般的沉默。
阮久嚼了嚼嘴裡的葡萄,試圖緩解尷尬,自己卻被葡萄汁水嗆著,咳得臉色通紅。
這回赫連誅知道他在笑什麼,一臉幽怨地把他扶起來,幫他拍拍背。
阮久捂著心口,看看格圖魯,再看看赫連誅,連氣都還沒喘勻,就要開口:“我……”
“我的天呐!”
阮久樂不可支,撲通一下,摔到地上去了:“啊!”
兩位後妃低下頭顱。
赫連誅再一次把他扶起來:“小心孩子。”
兩位後妃猛地抬頭。
阮久表情凝固,“嗝”的一聲止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