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赫連誅所說, 接下來,太後更沒有多餘的精力顧及尚京城這邊,而攝政王在朝政上的謀略幾乎為空白——
據赫連誅所說, 赫連家就是這樣養孩子的。嫡長子或是大王屬意日後即位的孩子,會傾儘所有資源, 好好教導,至於其他的孩子, 就任由他自生自滅。
攝政王是先王的弟弟, 先王是被著重培養的那個, 攝政王就是自生自滅的那個, 所以他確實一點兒都不懂得朝政。
大巫每個月給行宮送一封信,穩住他們,營造出尚京城一切安好的假象。
改製仍在繼續, 赫連誅對朝政越來越上手,朝堂裡越來越多的大臣開始偏向他。
阮久在鏖兀皇宮裡,吃了一個夏天的水果, 很快就到了秋天。
慢慢地,他又在鏖兀度過了一個年節。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跟赫連誅說,赫連誅已經長大了,他想回家, 回家以後就不再過來了。
他想, 還是等鏖兀朝局真正穩定下來, 他再跟赫連誅說這件事情吧。
除夕夜裡,阮久和這一年新認識的“老”朋友們——莊仙和大巫確實足夠老了,圍坐在火爐邊, 吃吃喝喝, 說說笑笑。
直到新年鐘聲響徹整個尚京城, 城中各處一起放起煙花,就又過了一年了。
莊仙用寬大的衣袖兜起瓜子零食,拽著烏蘭的手腕,就要帶他走:“小啾啾,你這個‘後妃’借我一晚上,讓他給我剝瓜子。”
“不借!”阮久使勁拍桌子,把烏蘭給拽回來,“你自己剝。”
莊仙咧嘴一笑,露出今年剛剛掉了牙的空缺:“小啾啾,老師都沒牙了,老師一個人怎麼剝?”
“用手剝。”阮久把烏蘭擋在身後,“這是我的‘後妃’。”
他這樣不尊敬師長,莊仙一癟嘴:“好嘛。”
大巫起身:“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唉。”莊仙佯歎,做“西子捧心”狀,“為鏖兀拚死拚活一年,熬掉了兩顆牙,就換來這一句話,我心寒啊。”
簡直令人不忍直視,大巫實在是沒辦法,才道:“小啾啾都困成這樣了,你彆在這裡吵了,去我府上,我讓人給你剝就是了。”
“好耶,‘老巫’。”
大巫實在是不知道,“老巫”是個什麼東西。
兩位老人家相攜出宮,從偏門離開,不驚動任何人。
他們走後,阮久搓了搓懷裡暖洋洋的小羊。或許應該說是大羊了,這就是年前莊仙養的那隻羊,冬天莊仙要殺它來做羊肉火鍋,阮久和它有感情了,舍不得,就把它留下來了,養在宮裡,每天給它鏟屎。
截至目前,阮久已經有了兩隻狼狗、一隻狼和一隻羊。
創造了鏖兀史上狼羊共處的奇跡。
阮久用搓過小羊的手,搓搓赫連誅:“你十五歲了耶。”
赫連誅的眼睛亮晶晶的,使勁點了點頭:“嗯,軟啾,我又長大了。”
“還有三年。”
“什麼?”
“還有三年,你就可以看箱子裡的書了。”
不知道為什麼,提起這件事情,赫連誅也已經不高興,也不期待了。
阮久覺得,他可能是已經等得灰心了。
於是他拍拍赫連誅的肩:“不要難過嘛,三年很快的。之前說五年,現在兩年不也咻的一下就過去了嗎?繼續堅持!”
阮久把小動物們牽下去,沒有看見赫連誅心虛的表情。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箱子能擋得住赫連誅呢?
*
尚京城中過了一個歡樂祥和的新年。
出了年節,新一年的改製有條不紊地進行。不久之後,南邊行宮也傳來了消息,太後鳳駕將於六月啟程,途中耗費的時間大約是半個月。
赫連誅得知這件事情之後,神色平靜,什麼也沒有說。
他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六月已經是大巫能給他爭取到的最寬裕的時間了。
不要緊,他想他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隻差最後一件事了。
赫連誅在接下來這半個月裡,把手上沒處理完的事情處理好,把朝政全權托付給莊仙與大巫,準備自己去完成這最後一件事情。
這天夜裡,赫連誅一個人收拾行李。
一點錢財,一個水囊,一點乾糧,兩件換洗的衣裳,還有一柄未開刃的刀。
這就是他全部的行李。
赫連誅說:“小的時候跟著帕勒老將軍學武,有一套刀法,我還沒學完,我現在去把它學完。帕勒老將軍前年才受了傷,不方便挪動,還是我去找他吧。”
阮久掰了他的一塊乾糧偷吃:“非得現在去嗎?”
“嗯,非得現在去。”
“那好吧。”
阮久知道做事他有自己的道理,如果他不說,那自己也不再問。
阮久想了想,又問:“你要帶誰去?彆把烏蘭帶去。”
赫連誅卻反問:“你不跟我去?”
阮久搖搖頭:“我不去,你要去學刀法,我也要跟大巫學占卜,我沒空。”
“那好吧。”
阮久又要再問,赫連誅大概知道他要問什麼,點頭應道:“知道了,我隻帶格圖魯去,烏蘭留給你。”
阮久果然笑了,抱住他的手臂:“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