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久心知肚明, 赫連誅與永安那邊,總是難以兩全的。
從前赫連誅還小的時候,對他就有些莫名強烈的占有欲,總說阮久是他的王後, 不能再管梁國的事情了。
後來被阮久凶了幾回, 才不把這話掛在嘴邊了。
現在赫連誅長大了,自然是更不一樣了。
阮久心裡也清楚, 要是他慢慢、緩緩地跟赫連誅說, 赫連誅應該會放他回去,但永遠不是現在。
現在事情太急了, 魏旭斷了腿還要回永安城確認家人的安危。
他沒有時間緩緩地跟赫連誅商量了。
早在蕭明淵來鏖兀的時候, 他就跟赫連誅說過了,他想回永安, 和蕭明淵他們一起回去, 可是赫連誅不準。
他問過赫連誅三次, 赫連誅三次都是不允準, 還明裡暗裡牽絆住他,不讓他走。
他阮久要做什麼事情,還輪不到彆人來管教。
從前如此, 現在也一樣。
當然他也有過不太堅定的時候,不得不說, 赫連誅對他還是很了解的, 簡直把他的小尾巴完完全全地抓在掌心了。
若不是他心誌堅定,他可能就真要被赫連誅困死了。
*
在皇帳裡用午飯,阮久用筷子扒拉著碗裡的米粒, 轉頭看見赫連誅碗裡的饢餅。
他垂眸:“小豬。”
赫連誅抬眼:“什麼事?”
阮久放下碗筷, 癟了癟嘴:“我想在皇帳裡多住兩天。”
赫連誅心下了然, 卻明知故問:“怎麼了?”
“馬上就是冬天了,總是住在宮裡,好沒意思。”阮久搖了搖身後並不存在的小尾巴,跟他撒嬌,“再住幾天嘛,外邊比較有意思,我明天還想去打獵。”
赫連誅明知他是有意,卻終究抵抗不住,腦子裡還沒開始想,身體就先點了點頭。
阮久朝他笑,於是他咽下想好的拒絕的話,換成一個字:“好。”
他說到做到,轉頭就去吩咐烏蘭:“去傳令,在營地裡多留兩日,讓他們做好準備。”
“是。”
阮久給赫連誅夾菜:“多吃一點。”
赫連誅看著他,感覺自己好像看見一隻披著狐狸皮的小兔子,偽裝得倒是好,就是尾巴還是短短的雪白絨球尾巴。
阮久對他設計,他有一點難過,但是這種感覺,很快就被“小狐狸”的狡黠和刻意討好拐偏了。
太可愛了。
他的王後太可愛了。
他心甘情願跳進陷阱,陪阮久玩耍,隻要阮久不離開他身邊,那一切都好說。
他全都聽阮久的。
*
吃過午飯,阮久拖著赫連誅上榻午睡。
赫連誅平躺在榻上,一隻手自己枕著,一隻手給阮久枕著。他閉著眼睛,沒有睡著,時刻感受著阮久的腦袋靠在自己手臂上的重量。
他怕阮久趁自己睡著就跑了。
阮久側躺著,腦袋枕著赫連誅的手臂,微微蜷著身子,蓋著一個小毯子。
他也閉著眼睛,同樣也沒睡著。
他在思考離開的對策。
阮久懶懶地翻了個身。察覺到手臂上的重量有變化,赫連誅的身體登時僵硬了一下,他沒忍住半睜開眼睛。
幸好阮久隻是翻了個身,他背對著赫連誅又睡下了。
赫連誅稍稍放下心來,在心裡安慰自己,阮久不會走的,他已經和阮久說好了,他不回去,等過幾年,自己幫他把家裡人接來尚京。
隻是幾年,阮久不會等不及的。
是你多想了。
赫連誅就這樣重複著寬慰自己,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臂上的重量又是一輕。
他幾乎又是瞬間清醒過來,這回他沒有緊張兮兮地立即就睜開眼睛,他裝著自己還睡著的模樣,閉著眼睛,用其他感官感受阮久的動作。
阮久從榻上爬起來,抓了抓頭發,又理了理衣襟,確實是剛剛才睡醒的。
阮久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隨後俯下身,親了一下赫連誅的唇角。
“真是拿你沒辦法。”
羽毛一般輕輕柔柔的感覺,飄來又飄走,阮久的聲音和親吻都是這樣。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股狂喜湧上赫連誅的心頭。
他愛你,他不走,他哪裡也不去,他就在這裡陪著你。
赫連誅忽然想,或許自己可以安心小憩一會兒。
不過他當然沒有睡著,因為阮久親過他之後,就下了榻。
阮久坐在床邊,穿好鞋,披上衣裳,就出去了。
帳子重新落下的時候,赫連誅迅速睜開眼睛,轉過頭,目光追著他的背影走。
阮久好像也沒有要跑的意思,他跑出去喊了烏蘭,不知道吩咐了些什麼。
而後阮久就坐在帳篷裡吃葡萄,一直在赫連誅的視線範圍之內。
這讓赫連誅感到無比安心和滿足。
不多時,烏蘭便拿著阮久要的東西回來了。
一堆紅布,還有兩對紅燭,一壺果酒,,一對銀杯。
赫連誅不會不知道梁國的習俗。
這是梁國的婚俗。
阮久把東西拿過來之後,就把烏蘭趕出去了。他自己一個人,抱著那堆紅紗,往高處丟。
丟一次,沒掛住。
丟兩次,還沒掛住。
赫連誅隔著帳子,看著他的動作,不自覺就勾起唇角。
丟三次……
“小豬,我知道你醒了,起來幫我掛嘛。”
赫連誅剛要坐起來,阮久就抱著那團紅紗,一身紅衣,像火焰一樣、像小太陽一樣,闖進他眼裡。
他是什麼時候換上這身衣裳的?他為什麼沒看到?
阮久好像一直都沒有變過,從一開始,赫連誅在永安城外見到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顏色,熱烈美好。
長大的赫連誅再不肯承認,自己會看他看到出神,低頭輕咳兩聲。
“什麼事?”
“幫我掛一下。”阮久鑽進帳子裡,把紅布塞到他手裡。
“掛在哪裡?”
“隨便,到處都掛滿就行了。”
赫連誅應了一聲,目光卻停在他的衣襟上。
阮久低頭看了一眼,恍然明白過來:“噢,你等一下。”
他退出去,抱了一件衣裳,放到赫連誅麵前:“你穿這個。”
是鏖兀的衣裳。
有點奇怪,分明阮久自己穿的是梁國的衣裳。
阮久笑著解釋道:“五年前我們成親的時候,頭一天穿的是梁國的衣裳,第二天又穿鏖兀的衣裳,我覺得還是各穿各的好,這樣才有成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