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跟烏蘭問了很多你的事情,問了一晚上。”
“那還好,我哥應該不知道我也起遲了。”
阮久洗漱好了,還是有些倦倦的,往前一倒,就跟扭股糖似的,趴在赫連誅懷裡了。
赫連誅抱住他:“要吃點東西嗎?你沒吃早飯。”
阮久搖了搖頭:“沒力氣吃東西了。”
赫連誅又問:“那下午還要進城嗎?”
阮久又點點頭:“要。”
赫連誅笑了一下:“那怎麼辦?”
“吃點東西。”阮久環住他的腰,趴在他身上,“走吧。”
赫連誅雙手托著他,把他抱起來。
*
阮久吃了午飯,才有了些精神,換上衣裳,在原地蹦了兩下,才準備出門。
阮鶴還算是太子的人,太過引人注目,未免麻煩,就沒和他們一起回去。
他們扮作鏖兀的民間商隊回去,這些年梁國與鏖兀之間通商頻繁,這樣的商隊隨處可見。
但是阮久一年前見過英王一麵,害怕他還記得自己的模樣,便戴了個竹笠。
他與赫連誅兩個人坐在商隊運送貨物的板車後頭,阮久晃著腳,赫連誅要微微抬起雙腳,才能避免雙腳蹭到地上。
阮久隨口道:“我小的時候去接我爹,也是這樣回來的。”
一陣風吹來,阮久雙手扶住竹笠,然後看向赫連誅,晃了晃腳。
“你看我就可以這樣。”
阮久坐過去一些,抬起自己的腳,又把他的腳搬起來,比了一下。
阮久表情凝固:“……為什麼你的腿這麼長?”
“你之前不知道嗎?”
“誰會特意去比一下腿啊?”阮久伸出手,又握住他的手,“再比一下。”
赫連誅順他的意,抬起一隻手臂。
阮久又呆住了:“為什麼你的手臂也這麼長?”
赫連誅搖頭:“我不知道。”
在板車上坐著無聊,阮久找了各種東西來和赫連誅比較長短,他整個人都比赫連誅小了一圈,最可憐的是,他連眼睫毛都比赫連誅的短。
阮久手裡捏著兩根睫毛,不可置信:“怎麼會這樣?”
赫連誅正色道:“鏖兀人就是這樣的。”
阮久氣鼓鼓道:“我娘也是鏖兀人。”
赫連誅道:“你倒是有一樣東西比我的長一些。”
阮久眼睛一亮:“什麼?”
“頭發。”
阮久摸摸自己的頭發,再摸摸赫連誅的頭發。
這倒是,赫連誅的頭發有點硬,長長了很紮手,阮久經常睡著睡著,就被他紮了一臉。所以他總是記著給赫連誅剪頭發。
這下阮久高興了,他笑著拍拍赫連誅:“你還真是先天條件優越,天神阿蘇陸俊美的轉世,我撿到寶了。”
如果是在鏖兀,他這樣對天神不太尊重,不過他們兩個都不在乎這些,阮久就隨口說了。
商隊很快就進了城,阮久到前邊去帶路。
沒多久,商隊就在阮府的偏門前停下了。
時局緊張,阮久大門緊閉,就連偏門都是掩著的。
阮久拉著赫連誅上前去敲門,鬥笠遮掩著,門房沒看見阮久的臉,隻道:“不用來了,我們老爺病了,暫時不做生意……”
阮久掀起竹笠,驚道:“什麼?他病了?”
所幸門房還認得他,反應得快,連忙側身讓他們都進來,一邊招呼他們進來,一邊朗聲道:“既然是藥材,那就拿進來看看吧。”
那門房還在安排阮久帶來的商隊,一轉眼,阮久就拉著赫連誅跑進去了。
阮家的格局一直沒有變過,阮久乍聞父親病了的消息,來不及細想,要先去看看。
他拉著赫連誅抄了近道,還不小心踩壞了一圃綠菊,才到了大堂裡。
可是大堂裡沒人,阮久拍了拍腦袋,才反應過來,現在已經是午後了,誰會待在大堂裡?而且他爹病了,肯定不會在大堂養病。
真是傻了。
阮久又拉著赫連誅繞去父親的房間,還在院子外邊,就喊了一聲:“爹!”
阮老爺還在午睡,一聽見他喊,就從夢中驚醒,還以為是自己做夢,推了推身邊夫人的手:“夫人,我又夢見小久喊我了。”
阮夫人就抱著繡簍,坐在一邊縫衣裳,笑了一下:“我剛剛也聽見了,就好像做夢一樣。”
緊跟著,院子外又傳來一聲:“爹!娘!”
兩人對視一眼,確認這回是真聽見了,迅速放下東西,下榻,穿鞋,出門。
阮久還沒走進房門,就被出來的娘親抱住了。
他爹踮著腳在後邊看,找機會握住他的手。
比起見到他的欣喜,兩人更多的是擔心。
“你怎麼回來了?現在這樣的局勢,你怎麼還回來了?”
“你哥剛走,你怎麼又回來了?是不是鏖兀大王把你給休了?唉喲,娘親的小可憐。”
“沒有,我擔心爹娘,就回來了。”阮久的一隻手被父親握著,另一隻手還牽著赫連誅,“鏖兀大王沒休我,他和我一起回來了。”
兩人這才看見阮久身邊還站著這麼大一個人。
兩人連忙收斂了神色,給他行禮:“大王。”
阮久癟了癟嘴,看著赫連誅,赫連誅哪裡敢擺架子,上前扶起兩人:“爹娘不必多禮,我是陪阮久回來的。他聽說梁國出了事,一定要回來看看,我拗不過他,就隻好陪他回來了。”
阮老爺微笑頷首:“實在是麻煩大王了,他就是這樣的脾氣,聽風就是雨的。”
“不會,很有孝心。”
阮老爺低頭看了看自己隻穿了一隻鞋的腳,抬起頭來,繼續保持微笑:“失禮了,大王,我先去收拾一下。”
*
要是隻有阮久一個人回來,隨意些也沒關係。
可是這回鏖兀大王也跟著一起回來了,必定是要禮數周全地待客。
大堂裡,沏起香茶,點起熏香,阮老爺穿戴整理,出來見客。
兩人坐在主位兩邊說話,阮久被娘親拉去一邊說話了。
阮老爺道:“近來大梁的局勢是有些複雜,,小久擔心也是正常的,就是難為大王親自帶他回來一趟。”
赫連誅微微頷首:“不麻煩,我原本也想來一趟。”
阮老爺不解:“這……”
原本正和娘親撒嬌的阮久聽見他們說話,飛快上前。
“對!”
阮老爺更加疑惑了:“你聽見什麼了,你就‘對’?”
阮久從懷裡拿出一袋寶石:“赫連誅一直說要回來拜訪一下父親母親,連見麵禮都準備好了。”
赫連誅從沒這樣說過,相反的,他說過把阮久鎖起來這樣的氣話。
而且昨天他還問阮久,沒準備禮物該怎麼辦。
這一袋寶石,是阮久提前準備的。
阮久想著,自己要回來一趟,已經足夠麻煩赫連誅了,他家裡的這些事情,還是他自己來處理就好了。
阮久打開袋子,把裡邊各色各樣的寶石放在父親麵前:“他挑了很久的。我本來說我爹是做生意的,什麼東西都見過了,不過他說還是要準備一下,省得失了禮數。”
赫連誅看向阮久,同他對上目光,阮久朝他眨了眨眼睛。
難怪昨天他說他沒帶禮物,阮久說不要緊。
原來是他已經準備了。
阮久笑著對父親道:“他本來還準備了其他很多東西的,就是來的匆忙,沒能帶上。”
赫連誅接話:“還是勉強帶了一些,讓商隊帶進來了。”
兩個人再對視時,阮久的目光變得疑惑。
——你不是說你沒準備嗎?
——我哄你玩兒的。
*
阮久當然知道,家裡人好像不太喜歡赫連誅。
畢竟他離家這麼多年去和親,這件事情直接關係著赫連誅。
阮老爺對梁帝都有怨氣,聽說這幾年都沒給國庫捐錢了,更何況是赫連誅。
在來的時候,阮久一邊擔心這家裡人的安危,一邊也有些擔心赫連誅。
赫連誅的脾氣算不得太好,親緣淡薄,應該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家裡人相處。
阮久怕他們鬨僵,想了想,還是自己準備了一些東西。他本來還想教教赫連誅的,但是想想,還是不麻煩他了。
於是,他除了準備了一袋的寶石,還準備了一肚子誇赫連誅的話。
少年帝王,文才武略,心懷乾坤,天下至尊。
晚飯時,阮久捧著碗筷,吧嗒吧嗒地開始誇獎赫連誅,赫連誅自己都聽不下去的那種。
阮夫人給他夾菜:“快吃吧,大王都被你膩得吃不下了。”
阮夫人朝赫連誅笑了笑,也給他夾了同樣的菜:“我許久不做鏖兀菜,可能不太合大王的口味。”
赫連誅搖頭:“不會。”
他話少,麵色淡淡,還要靠著阮久從中調和。
阮久夾了一筷子鬆鼠鱖魚給他:“你吃這個,我最喜歡吃這個的,沒刺的。”
吃過晚飯,還是同樣的陣型,阮老爺與赫連誅說著話,阮久黏著娘親。
阮久抱著娘親的手撒嬌道:“小豬真的很不容易的,娘親,就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為難他嘛,娘親。”
“知道了,知道了,我們在永安也大概聽過那些事情。”阮夫人歎了口氣,“哪有那樣的祖母和哥哥?那樣的娘親和叔叔?事情著實凶險,大王年紀又小,確實是不容易。你十八歲還撒嬌呢,半點比不上人家。”
阮久不在意地笑了笑:“那……”
“你娘我要是不待見他,晚上給他做什麼菜?能親自送你回來,這份心算是不錯。”
“謝謝娘。”
“嘖,你看看你偏心眼的樣子。”阮夫人戳了一下他的額頭,“這些話你肯定不是跟我第一個說的。”
“沒有,就是第一個跟娘說的。”
“放屁,你沒跟你哥說?”
“本來昨天晚上就要跟他說的。”阮久撓撓頭,“結果我沒和我哥一起睡,就沒跟他說了。”
阮夫人捕捉到一個古怪的字眼:“你沒和你哥一起睡?”
“啊……就是……”阮久試圖解釋,“小豬有點水土不服,我方便照顧他……”
阮夫人好像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你會照顧人?”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