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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曾經很厭煩那些男人。
姐姐的那些追求者們,形形色色,數目繁雜,如同過江之鯽。
……但不管嘴上說得多動聽,禮物多麼貴重,那些男人們,總會把她錯認成姐姐的。
她和姐姐。
她這樣生長在黑暗中的非人之物,與姐姐那樣白月光般溫柔美好的女子。
除了長相,哪裡相似?
……可沒人能分清她們,沒人能一眼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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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M一直厭煩著那些人,在M心中,糾纏姐姐的家夥沒有真心,一律是垃圾。
姐姐活著時總笑她,說這是“期望太高了,對愛情要求太苛刻”。
M其實也對詩人或歌手在作品裡歌頌的愛情也不抱什麼期望——動聽的音樂是樂趣,但絕不是現實——而且,她隻是幫期待家庭與子女的姐姐擇偶,自己絕對沒想過這種事——
但,既然把“深愛”這個詞都拋了出來,既然把自己對那人的情感描述得那樣真誠。
不該連對象的臉都認不清吧?
頭發,臉型,五官……
再相似的姐妹,再相似的兄弟。
哪怕真的流淌著同樣的血,哪怕曾被同一根臍帶纏繞,也會有些不同的。
……何況是她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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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加重了力道,腳下的白袍男人仍未發出聲息。
……這是除小P以外第二個在她腳下沒有泄露恐懼的生物,但,M小姐提不起興趣。
她有小P本尊,不需要贗品。
“喂。是啞巴嗎?”
“……”
白袍男人緩緩伸出右手,握住了她的腳踝。
“M小姐……不。”他輕咳一聲,“還是該叫你……女妖小姐?”
M的瞳孔猛地擴大,腳下重重一跺——
“轟隆隆隆!”
被踩下的男人炮彈般砸穿了地板,下一層的天花板,又直直穿透了下一層的地板。
他像片飄零的楓葉,從這層教室落到下一層,又落到更下一層。
M飛快地跳進被砸穿的洞口,也在下落中急速靠近對方,同時從背後的黑影中拔出巨大的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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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逼近他,漆黑的瞳孔與漆黑的鐮刀一起逼近,仿佛要壓碎楓葉的巨山。
男人似乎根本沒在剛才的重擊中受傷,他的眼睛依舊是淺淺的藍色,他的金發沒有沾染任何塵埃或血跡。
同樣的金發,同樣的藍眼睛。
……甚至,乍一看,比起小P還要更帥氣,更閃亮。
因為小P比起“迷人感”更多的是“治愈感”,所有人默認他隻是“不顯眼的帥哥”。
M一直覺得小P在有意識地收放自己的魅力,在所有其他同事麵前去性彆化……她總懷疑他是故意的。
明明是個開朗的金毛,卻沒誰會覺得他閃耀。
頂著一張皮卡皮卡的臉說“我們普通人啊跟明星不同”,結果彆人還能信,“對啊對啊長相普通也不是我們的錯”……
——甚至有機器人同事會請他代言推廣超市裡的“平民拌飯豆腐乳”,理由是覺得他“長相樸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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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真的不明白,那些員工為什麼就像瞎了一樣,挑一個怎麼看怎麼適合超高級法餐、笑起來時背景板都會出現金光閃閃小星星的長相,去代言拌飯豆腐乳。
關鍵是後來那款豆腐乳還賣脫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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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什麼?為什麼去代言?當然是因為同事拜托了我幫忙,我覺得能幫到的地方就要幫……呃?不合適?”
“還好吧,我又不是什麼亮眼帥氣的類型,外貌樸素,和豆腐乳反而很搭。”
M小姐:“……”
M小姐:“那把你背景板裡金光閃閃的小星星去掉啊。”
否則信不信上司薅禿你的金毛。
明明就是個超級亮眼的帥哥,總宣揚自己樸素做什麼,這是在侮辱上司的品味嗎。
就算是一夜情對象,上司的品味也不是豆腐乳類型樸素男好吧。
你再說句“樸素”試試。
P先生揮了揮飄到眼前的陰暗黑氣,回以明朗的笑:“不至於吧?不管我長得如何,對外魅力如何,隻被您發現豈不是更奇妙嗎?對他人樸素對您閃亮才是下屬應該做的。”
M小姐:“……”
M小姐覺得很有道理,便放下了手裡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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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前這個人,與小P實在是太不同了。
絲毫沒遮掩,絲毫沒收斂。
小P外表本身的魅力完全外放出來,是這樣的嗎。
……他下落時身後白袍翻卷,像天使折斷的羽翼。
而且,這個男人對她展露的笑容……
分外真實。
含著悲憫。
【真可憐啊】
【好可憐啊】
【讓我,來拯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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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一刀砍下。
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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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贗品。”
拯救她?
他也配?
頂著這張臉……惡心死了。
拔出深深嵌入整棟教學樓的鐮刀,M小姐停住了在斷牆上跳躍、奔跑、再次加速的動作,她輕盈地翻身退去,站在被砍出的裂縫旁。
這樣低級的小型世界,源頭boss又是個昏迷的小孩,通常是承受不住她的第二發鐮刀的。
這一刀已經幾乎砍裂了整棟9號教學樓……下一刀……
不。
冒用那張臉,果然,還是用拳頭直接錘爛這家夥比較好吧?
M小姐想了想,收起鐮刀,向下望去。
“……不見了嗎?會打洞的臭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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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從鐮刀下逃脫的白袍者,閃現在學校廣播站的天台上。
“……呼,好險。”
他趔趄地向後退了一步,低頭察看自己。
不需要刀鋒挨近,那怪物斬下時連帶掀起的塵土與風已經快撕裂他這個軀殼了——用惡靈能量編成的白袍都碎了大半——
“這位先生。”
身後有人說:“身為成年人,在學校裡這樣衣衫不整,會造成不良影響的。”
“需要我借您一套衣服嗎?囚服那種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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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人頓了頓。
“……果然是你嗎,能在那樣恐怖的刀鋒下,直接救走我。用的是空間跳躍還是轉換……不,算了,你的話,什麼辦法都可以。”
他扭回頭,身後,男孩坐在天台的欄杆上,指尖處散開紺色的數據光點。
男孩猩紅色的眼睛,紅得像血。
“好久不見……”
看著紅眼睛的男孩,白袍人愣了一下,又露出有些欣喜的笑來:“哥哥,你都把自己變成小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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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人笑道:“想不到,你甘願做狗的覺悟這麼高。”
P先生指尖一抬,白袍人的右手瞬間斷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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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流血,那截斷肢似乎隻是被分解了連接處的組織,掉在地上也隻零星散開了一些數據光點。
切斷了對方的右手後,P先生也露出了非常客氣禮貌的笑容。
“拿走彆人的臉,去彆人的上司麵前說些惡心愚蠢的發言,又擅自用這隻手去拉扯彆人上司的腳腕……先生您真是擁有了十足的自信,才能站在這裡指責我的職業規劃。”
“話說回來,我認識您嗎?我可不記得自己有什麼雙胞胎弟弟。”
白袍人低頭看看被切斷的那隻手,又看看對麵格外禮貌的男孩。
“哥哥還是老樣子。”他頗為無奈地歎息一聲,“一心做狗也就算了,犬牙還總對著弟弟。”
“我沒有弟弟。這位先生,一把年紀的老男人了還‘哥哥’‘哥哥’掛在嘴邊,您真的一點都沒有羞恥心嗎。啊,或許您可以去醫院找哥哥?順便看看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