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永生會內部】
結果,會議根本就沒開成。
陸陸續續來了幾個奇形怪狀的家夥,發現會長沒到場後,又陸陸續續地散了。
留下的幾個就知道聚在一起吹牛拉關係,以886先生為首的幾隻亡靈甚至把會長的椅子搬過來,以“一百個活人的舌頭”為賭注,玩起了撲克遊戲。
期間他們還試圖拉W小姐入夥,奈何她不是什麼能追趕新潮流的亡靈,隻是個半複活狀態的老人家。
畢竟她死的那個年代,連麻將都沒發明。
“什麼什麼啊,都這個年頭了,”某個頭上紮著縫紉針的小女孩亡靈拿著撲克牌“呸”了一聲,“還有這種古板大媽。呸。身為亡靈連搓麻都不會。怎麼好意思做亡靈。”
W小姐:“……”
-2-
這個組織真的不要緊嗎。
-3-
而且,雖然我是不會,但我活著的時候,學各種各樣的博戲可是很快的。
隻要摸透了規則,往牌桌上一坐,就沒哪個人能贏過姐姐我好吧。
彆小看曾經名滿帝都的大才女啊。
-4-
……結果,打牌的打牌,早退的早退,沒一會兒,就散得差不多了。
永生會。
說是重要會議卻這麼隨便,說是高層,也似乎沒一個正經。
不,與其說是“組織”,不如說是,打著“永生”旗號聚在一起,各懷鬼胎的一堆魑魅魍魎……
嗬。
就這樣,還妄圖【殺死報喪女妖】?
W小姐收斂了眼中的冷意,重新調整出足夠婉約的笑。
與那條可惡的惡犬不同,她表現出溫柔無害的姿態,可不是為了引誘彆人。
曾活過的那段時間裡,溫婉的姿態就是她的盔甲,她的武器。
——畢竟,與可愛的妹妹不同,她既沒有一拳擊碎牆壁的能力,也無法從自己的影子裡拔出巨大的鐮刀。
她隻是個普通人類,辛苦過,掙紮過,也快樂活過,最終圓滿死去的普通人類。
-5-
……如果讓妹妹知道了這個組織強行把她從長眠中拽醒,又謀劃著把她徹底變成徘徊世間的亡靈,肯定會氣瘋吧。
記憶裡模糊的畫麵閃過大腦,W小姐的手指微微顫了顫。
要加緊速度,在妹妹察覺之前解決這裡才行。
於是,W小姐便獨自坐在會議室的最角落,悄悄在心裡記下了陸續到來又陸續離開的那幾個家夥。
她準備今晚就再去聯絡那家夥,互相再對對情報,看能不能找到他熟知的世界boss。
雖然很煩那條覬覦寶貝妹妹的惡犬,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確很好用。
“看來,會長是不會來了。”
突然,會議桌的另一端,白袍人站起身。
他幾乎留到了最後,之前一直靜靜坐著保持沉默,現在似乎也失去了耐心。
-6-
——在中途試圖溜達過去,試圖加入那幫不正經的家夥的牌局,因為不會打被眾亡靈排擠,又嘀咕出類似“我哥玩撲克能薄紗你們”等話後,徹底失去了耐心。
……嗯。
各種意義的玩不起。
而且她坐在最遙遠的距離都能聽見他滿嘴“哥哥哥哥”的表明身份,什麼腦殘兄控。
沒斷奶嗎,這個年紀還把“哥哥”掛在嘴上,不像她,她隻會強調可愛的妹妹。
-7-
……半斤八兩的W小姐再次向白袍人投去鄙夷的視線。
準備離開的後者將自己的座椅推回原位,理了理白袍,行動間,似乎與這邊悄悄觀察的W小姐對上了視線。
“看什麼看。”
白袍人冷冷地說,“需要我把你的眼球挖出來嗎。”
W小姐:“……”
W小姐運用了自己在追求者中穿梭多年練就的定力,維持了臉上的溫婉笑容。
她知道如何運用自己的笑臉武器——尤其是針對自己極度討厭的垃圾男人,她的笑臉,就是能最大限度惡心對方的武器。
唯一一個特例是P先生,她衝他笑他也能回以微笑,兩張笑臉互相對峙良久,最終彼此都認識到這樣下去過一千年也是僵局,便同時選擇轉移話題。
-8-
但白袍人明顯是沒有那個笑容對對碰的功力的。
麵對W小姐溫柔婉約的笑臉,他皺緊雙眉,果然被惡心到了。
那一瞬間,那雙藍眼睛裡流露出的厭惡,幾乎變成一顆無形的尖銳錐子,穿越半個會議室,直直戳破她的眼球。
-9-
W小姐:……啊。
被包含著這麼強烈的憎恨情緒的眼神死死瞪住,她這才意識到什麼,有點詫異。
不一樣。
他的眼睛……他的行為……跟那家夥比……好像都過於,簡單了。
同樣的眼睛顏色。
應該,是同一片淺海才對。
但那惡犬的眼神,傳遞的情緒,是她摸不準的。
——哪怕是日常在各式追求者中遊走,哪怕能飛快熟悉某個新發明的博戲,W小姐也摸不透P先生眼神裡的東西。
比賭局更危險,比紙牌更虛假。
仿佛掩藏著無比精密的算計……
又仿佛什麼都沒有,隻是漁夫向清澈的淺海,灑出一張空蕩蕩的網,不懷任何捕撈成功的期待。
……W小姐摸不透。
她隻能憑借對妹妹本能的愛護,下意識地升起警惕,與反感。
-10-
但這點,恰恰令M小姐著迷。
W小姐越覺得危險越想抱走妹妹護緊,M小姐就越好奇越興奮,巴不得衝進那家夥懷裡探個究竟。
……啊,她的笨蛋妹妹。
被壞東西勾引還不自知,天知道,如果真衝進了那條惡犬設下的陷阱,你會遭遇什麼東西。
姐姐甚至摸不透,這條惡犬是依舊依戀你,還是懷揣著濃鬱的仇恨,想報複你。
-11-
這世上的危險,遠不止於流血、廝殺、明麵上的傷痕啊。
那或許是你從未體驗、從未觸碰、一無所知的……情感……心……
懵懂的心一旦落入陷阱,鐮刀砍多少次,都救不回來。
-12-
危險。
P先生是W小姐見過最危險的男人,而且她敢肯定,這男人是自己的笨蛋妹妹搞不定的。
但這個白袍人……咦……
好簡單。
好直白。
她竟然幾眼就……差不多摸準了他的情緒與行為……咦?這麼簡單?
W小姐詫異地眨了眨眼,注視他的眼神愈發專注。
-13-
如果不討論這兩個家夥的所作所為——致力於拯救活人保護亡靈的維修部在職員工無疑是正義善良的,這個在惡貫滿盈、拿活人舌頭做賭注的幕後組織做高層的白袍人肯定無恥邪惡——但,如果,單純從他們的眼睛辨析——
比起P先生,這個白袍小鬼,更符合“天使”的定義呢。
直白,純粹,她一眼就看到底了。
甚至有種“原本淺藍色就該這麼簡單,P的眼睛好虛假好不真實”的錯覺。
……嗯?這是怎麼回事?
-14-
白袍人受不了了。
W小姐的打量讓他如坐針氈。
果然,頂著這張臉的女人,不管做出什麼表情,都是渣滓。
搶走哥哥的……又棄如敝履的……渣滓。
但,最終,白袍人還是壓下了濃重的反胃感。
他要準備下個世界和哥哥的見麵,還要計劃為他的五十年祭送上賀禮,沒時間在這裡和渣滓耗。
不發一言,他拉上兜帽,再次遮掩住自己那辨識度極高的金發。
轉身離去。
-15-
“……真奇怪。他的模樣……”
W小姐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腦子中突然閃過什麼——難道,那頭惡犬,就連展露給她們看的眼睛都不是真實的眼睛——並非真實的淺藍色,而是——
“是啊,真奇怪。”
她身旁的座椅突然被拉開。
-16-
“我竟然不知道,你現在,喜歡那個金發碧眼的類型。”
W小姐:嘖。
她扭過頭去,886先生坐在她身邊,正眯著眼睛托著腮瞧她。
“你以前不是黑發黑眼激推人嗎?唔……為此還專門把一個求愛的異邦人趕出門了,說他的金發閃到了你眼睛。”
他又湊近了點,摸摸下巴:“不應該啊……你的黑發黑眼審美可是很堅定的……唔,難道是,你看到白袍時,聯想到了另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
886先生吹了聲口哨。
“你被會長複活後一直半囚禁在這裡,竟然還想辦法聯係了恐怖維修部的P?”
-17-
“可以啊,夫人。真聰明。”
-18-
……早知道有今天,她嫁人時,就該選金店隔壁那家銀樓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