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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M是瘋子,隻有死亡才能打動瘋子。
況且,她對他承諾過……她對幾乎所有被自己忽視、被自己遺忘的存在都承諾過……
【行。如果有緣再見——你可以殺了我。隻要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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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M的死亡諾言。為了補償她的【遺忘】,她總會留下這樣的諾言。
M給過多少人這樣的諾言呢,她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惡棍……渣滓。
他被這份諾言糾纏了太久、太久。他也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他躲到那座監獄裡,躲到那東西的琴聲下,本以為可以就此把她拋之腦後。
……可她又竄了過來……那麼猝不及防……出現在她眼前……而且,完全不記得他。
【嗯。得出結論,我討厭你。彆跟我說話。】
……態度倒是完全沒變。不管她是否留存記憶,都會是這麼一副令人生厭的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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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她令他痛苦不堪。
他便把自己所有的苦惱、怨憤、憎恨都講給了祂,一如在監獄中的每一個囚犯做的那樣——一切憎恨都可以講給祂聽,祂是能包容一切的平靜原點。
而且,祂也絕不會泄露出你的任何秘密。畢竟是位刑期永恒的囚徒啊。
——除了黑暗,那個囚徒還能見到誰,能對誰泄露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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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祂傾訴著自己的一切。
自己曾經的心動,自己後來的怨恨,對那個惡棍、怪物的憤怒與畏懼——
更名為【P43987】的東西靜靜聽著。
然後,那東西開口說,這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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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男人與女人之間所謂的‘愛情’。我也不明白你的憤怒與憎恨。但喵喵是我的朋友,你不能因為要找我傾訴煩惱,就把我的朋友再次關進禁閉室……她討厭禁閉室,那裡沒有布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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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笑啊。
除了索要編號,那是那東西第一次向他表達過【訴求】。
那東西戴著鐐銬、刑期永恒、用餐時連刀叉都不允許擁有,但這樣漫長溫順的服刑中,祂說出口的訴求僅僅是【不要把我的朋友關進禁閉室,那裡沒有布丁吃】。
他搞不清自己無邊的痛苦怎麼就能和那個渣滓女人的布丁相提並論——他搞不清,祂身為這裡最穩固平靜的原點,怎麼就因為一個瘋子吃不到布丁對他開口提出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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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崩壞都無法讓祂的眼皮眨動一下的。
……M吃不到布丁比數個世界崩壞還嚴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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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M43988】的囚犯坐牢期間總因為旁邊編號【P43987】的牢友過於平靜而忿忿不平,她的一大消磨坐牢時間的方法就是折騰那家夥,上下左右前後折騰,平均一天三次嚷嚷著抱怨“你就不會生氣嗎”,指望讓牢友的情緒起點波瀾。
但在他看來——在熟識祂的他看來——
一邊被嚷嚷“你就不會生氣嗎”一邊輕聲跟食堂的廚師溝通、請求廚師給自己的朋友麵碗裡多加一顆煎雞蛋,已經足夠“起波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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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波瀾”。
跟以前完全蒼白的祂比起來,現在的【P43987】被掀起的就是滔天巨浪。
那個製造風暴的罪魁禍首就站在風平浪靜的暴風眼裡,還在小船上噗通噗通跳著腳,對著和諧的海麵抗議“完全沒有波動,你生點氣啊,我不夠嗨”。
殊不知,自己所處的位置已經是漩渦中心。
……他想不出M是怎麼敢對那樣一個存在嚷嚷著讓祂“跟我生氣”,還公然搶那種存在的分配布丁吃……但,誰知道呢,她是M。
她是瘋子,不管遭遇什麼,都是她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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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也欣然認同這一點。
祂或死亡,不管她遭遇什麼,都是活該。
……當然。
他不覺得祂那種東西會乾擾什麼。那東西一直那麼慘淡又空洞,就算破天荒嘗試“朋友”,在M的記憶或曾經裡插足……那東西也不會懂、不會去掌握的。
【愛】也好,【恨】也罷。
不算是生命、可憐兮兮的紅眼睛小狗根本就不懂……話說回來,隻要他願意,隨時能收回捆在小狗脖子上的項圈,結束祂稀少的放風時間……那隻可悲又可憎的永恒囚徒……
【愛】【恨】【糾纏】。
——是他與她,是男人與女人,是他們之間的故事。
與那條醜陋的流浪小狗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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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回到黑暗的籠子裡,空洞地啃狗糧吃就可以。
M……可不是“朋友”“女朋友”……能被這麼幼兒園過家家般、淺薄定義的女人。
她絕對會死在他手裡。
她會把他深深銘記。而不是銘記一隻可有可無、沒有感情的非人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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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暗的甬道儘頭,他停下腳步。
白袍人站在滾動的時空漩渦旁,聽到腳步聲後,他回過頭。
“好久不見。”
金發藍眼的男人對他點了點頭:“會長。”
——永生會會長,前永生監獄獄長,舉手對他揮了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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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這張臉令他生厭,但,一看到那雙藍眼睛,他便想起了那東西如此渴望的【美麗】。
替代品……W那個賤貨隻是M的替代品……那條小狗,也不過是把自己當作了這家夥的替代品……
空洞的紅眼睛,哪裡比得過美麗的藍眼睛呢。
一條連自己真正的眼睛都害怕讓主人看見的小狗狗,有什麼好顧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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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都準備好了麼?”
“是的。……您承諾過我,這麼做絕對能讓哥哥回到我旁邊,對嗎?”
“當然……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