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晚來不如早來,時禮忍著讓自己後背一直冒汗的疼痛,低聲叫了沈驚衍一聲:“沈大人,不走嗎?”
“夫人想去哪?”沈驚衍問。
時禮隻好閉嘴,繼續在馬背上度日如年,同時心裡一直犯嘀咕,不知道他到底在等什麼。
很快她就知道他想乾什麼了,因為他的兵馬綁了十餘個村民過來,時禮定睛一看,好麼,都是平時欺負她的人,其中有一家六口,便是她一直為其洗衣打工的那家。
時禮皺了皺眉頭,不知道沈驚衍想乾什麼,正要開口問,就聽到他在自己耳後輕描淡寫道:“殺了。”
下方頓時一陣哀嚎,隻可惜這陣哀嚎沒持續幾秒鐘,便被儘數斬於刀下,其中一人的血還噴在了她的臉上。
熱,而且粘稠。
時禮驚愕的睜大眼睛,直到沈驚衍扯著馬繩調頭離開,身下再次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才猛地回神。
……剛剛才男配竟然當著她的麵,一句話便殺了十幾個人。
那些人死之前的樣子突然出現在眼前,時禮胃裡一陣惡心,不由得俯身哇的一下吐了出來。
吐出的穢物大多落在了自己身上,也有一小部分沾在了沈驚衍身上,但她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身下也疼得厲害,加上受了刺激,直接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榻上,身上蓋的、床上鋪的,都是極其細致的綢料。這樣質地的布料雖然現代處處可見,但在古代這種生產力落後的地方,卻是十分難得的。
……沈驚衍這些年貪了不少啊。這是時禮的第一個想法。
她清醒之後,試圖活動一下身體,但身下傳來的疼痛讓她再次白了臉,身上像是犯了什麼大病一般,一陣一陣的出著汗。
時禮再次跌回床上,再是不肯動了,隻有腦子還在運轉。
她現在所在的寢房很大,看擺設也知道這間屋子極好,這讓她有一點沒想到。她還以為沈驚衍帶她回來後,會把她關進私牢,又或者弄個柴房關著,怎麼也沒想到會給這麼好的一間屋子。
然而時禮並不怎麼高興,因為根據她之前的經驗來看,男配越是對她好,最後的報複可能就會越瘋狂。一想到那個隨便一句話就能殺十幾個人的瘋子,時禮的頭都要大了。
她認真思索該如何應對,卻發現現在的自己除了被動等待,沒有絲毫可以主動出擊的地方。
……算了,安全起見,還是等著吧。
時禮喟歎一聲閉上眼睛,很快又沉沉睡去。這一次她睡得很不踏實,夢見被沈驚衍殺了的那十幾個人追在她身後,慘叫連連的要她償命,她努力逃跑,卻一頭撞進沈驚衍的懷裡,然後被他拉著去做運動。
……讓她死了吧,她寧願死了,也不想跟他做那事了。
時禮剛冒出這個念頭,就猛地醒來了,睜開眼睛便和一個白胡子老頭對視了,兩個人同時愣了一下。
“沈夫人您醒了?老朽已經為您施了針,您現在可感覺好了些?”老頭和藹的問。
時禮睫毛顫了顫,半晌才小心問:“我怎麼了?”
“您昨夜起了高熱,還因此痙攣了,老朽奉沈大人之命前來為您看診,如今您的熱已經消了,再用上幾帖藥,保證藥到病除。”
“……這樣嗎?謝謝啊。”時禮沒想到沈驚衍會找人給自己看病,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老頭點了點頭,又叮囑了旁邊的丫鬟幾句,然後便轉身離開了,丫鬟跟著去送他,房間裡頓時隻剩下時禮一個人。
身下還在疼,卻沒有昨天晚上疼得那般厲害了,時禮長舒一口氣,勉強坐了起來。沒等她一個人坐多久,丫鬟便端著藥碗進來了:“夫人,該用藥了。”
“……你先放那,晾一晾我再喝。”時禮強打精神。
丫鬟為難的看著她:“可是藥得趁熱喝才行。”
“那你給我吧。”時禮勉強朝她伸出手。
丫鬟見狀忙道:“奴婢侍奉您吃藥吧。”
“不用,把藥給我,我自己吃。”時禮緩緩道。
丫鬟見她堅持,隻好把藥碗遞給她,時禮接過來後往嘴邊送,然而送到一半的時候皺起眉頭:“你出去吧,我不喜歡人盯著。”
丫鬟愣了愣,忙跪倒在地:“奴、奴婢絕對沒有盯著夫人的意思,隻是擔心夫人身子……”
“行了,我知道的,你下去吧,藥我自己喝了,再睡會兒。”時禮無奈道。
丫鬟剛才被嚇到了,聽到她讓自己走,忙轉身跑走了。時禮等她出去後,立刻撐著身子起來,顫巍巍的走到床邊,將手裡的藥倒在了花瓶中。
沒辦法,這個世界的男配太過心狠手辣,她必須處處小心才行,像這種藥一類的,最好是一口都不喝。
時禮做完這一切,便把藥碗放到了桌子上,接著重新回到床上躺下,隻這麼個簡單的動作,她的身上便出了一層薄汗,臉色也蒼白了許多。她平複了一下呼吸,目光落在自己的胳膊上,看到白皙的膚色後,意識到自己之前被洗過了。
記得以前在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驚衍最喜歡幫她洗澡,現在……肯定是丫鬟洗的!不然也太恐怖了!時禮甩了甩腦袋,把那些可怕的念頭甩開,閉上眼睛繼續休養。
之後的兩天,每次丫鬟送了藥過來,她都會以各種理由把人支開,接著把藥倒進花瓶裡。她倒是也考慮過倒在彆的地方,無奈偌大的房間裡,連個合適倒東西的地方都沒有,她隻能倒在同一個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沒吃藥的緣故,她的身體好得很慢,一連三日都沒什麼好轉,但身上的疼痛卻少了許多,已經能自如的下床了。
在她養病的第四天,一直沒出現的沈驚衍來了,時禮本來還在睡覺,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盯著自己,她輕哼一聲掙紮著醒來,睜開眼睛便對上一雙深沉的眸色。
男配仇恨值:110
時禮心裡一驚,下意識的坐了起來,努力克製自己,不讓驚懼表現在臉上:“你、你怎麼來了?”
男配仇恨值:112
時禮:“……”看來克製失敗了。
“我不能來?”沈驚衍反問。
時禮乾笑一聲:“當然能來。”
沈驚衍掃了她一眼,伸手握住了她的右手,時禮驚了一瞬,下意識要把手抽出來,但看到沈驚衍的眼神後,又識趣的停了下來。
沈驚衍將三根手指點在她的脈搏上,半晌緩緩道:“周大夫早些年是在太醫院供職的,醫術高超脫俗,你不過是普通的發熱,用了他幾日藥,該恢複如初了才對,為何還是如此孱弱?”
時禮:“……”你這話我沒法接。
沈驚衍輕描淡寫的掃了她一眼:“怎麼回事呢?”
時禮被他盯得心虛,乾笑一聲後轉移話題:“你還會醫術呢?”
沈驚衍唇角浮起一點弧度:“流放之地苦寒,生病乃是常事,又沒有大夫給我這種流放之人醫治,總得自己多學點,才能留著性命回來找你。”
時禮:“……”轉移話題失敗。
她訕訕的低下頭,不敢跟他對視了。
然而下一秒沈驚衍挑起她的下頜,俯身吻在了她的唇上。時禮以為他又要做那事,臉色不由得白了一分,但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要想活下去,必然不能惹惱他。
她忍耐的閉上眼睛,等待著狂風驟雨降臨,然而沈驚衍隻是撬開她的牙關吻了片刻,便直接放開了她,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沈驚衍已經坐直了身子:“夫人果然天賦異稟,用了這麼些天的藥,紅唇滋味依舊甘甜,連半分草藥的苦澀都沒有。”
“……我吃完藥便漱口,又吃了好些蜜餞果子,自然不會苦澀。”時禮沒想到他吻自己竟然是為了這個,頓時有些慌了。
沈驚衍掃了她一眼,便起身在屋子裡走動起來,時禮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當他在花瓶前站定時,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然而沈驚衍並沒有去碰的意思,隻是轉身回到她身邊坐下,不等她鬆一口氣,就聽到他淡漠道:“夫人玩這些心眼,是怕我下毒,還是沒了活下去的心思?”
時禮猛地閉嘴,不敢接他的話。
“若是沒了活下去的心思,直接告訴我一聲,我這就叫人抓一副□□,全了你的想法。”沈驚衍說完,便要叫人進來。
時禮心裡一驚,急忙抓住他的袖子:“我我想活下去。”
“那便是怕我下毒了?”沈驚衍反問。
時禮意識到自己被套話,認命的閉上嘴。
沈驚衍眼底閃過一絲嘲諷:“夫人莫非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才會害怕我會留不得你?”
時禮默默往後挪了一下,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屋子裡沉默片刻,沈驚衍隨意道:“夫人多慮了,我既然把你帶回來,就暫時不會動你,你對我還有用,我若是想動你,何止千萬種辦法,毒藥……到底是不夠狠。”
時禮發誓自己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不想再聊怎麼搞死自己的事,她試圖再次轉移話題:“你想讓我乾什麼?”
沈驚衍既然說了留著自己有用,那肯定是想利用自己達到什麼目的,雖然覺得他肯定不會說,但她還是很想問一下。
出乎她意料的是,沈驚衍竟然直說了:“皇上想為我和三公主指婚,我對娶皇家人沒興趣,所以便把你帶回來,雖然隨著我身上的冤屈洗淨,你的罪名也沒了,但你到底德行有失,即便皇上想把公主賜給我做平妻,也會斷了這個念頭。”
他說著,將時禮的頭發彆在耳後:“畢竟,誰也不願自己的女兒,同一個不乾淨的女人做姐妹。”
時禮覺得這個時候自己該露出屈辱的表情了,她醞釀一下,剛要將委屈表現出來,就聽到他淡淡道:“周大夫會再給你開幾帖藥,我要你三日之內好起來,若是好不起來……”
他話說到一半便停了,時禮明知道未儘的意思是威脅,但還是忍不住問:“會怎麼樣?”
“那我便如你所願,給你副毒藥嘗嘗。”沈驚衍麵色溫柔,說的話卻極其狠戾。
時禮咽了下口水:“我會努力好起來的,你也不要衝動,畢竟……畢竟我現在對你還有用的,我可以幫你擋下賜婚的。”她努力提醒沈驚衍自己存在的價值。
沈驚衍淺笑一聲,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像一條毒蛇一樣一路往上:“自然,你對我很有用,尤其是這副身子,我真是喜歡得緊。”
時禮打了個寒顫,勉強露出一點笑意,等沈驚衍走後,立刻跳起來吩咐丫鬟熬藥。
接下來的幾日,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養病,但也聽說了外麵的風言風語。不得不說沈驚衍這招極妙,既擋了皇上的賜婚,又給自己立了深情人設,拉了朝廷和百姓的好大一波好感。
就是她被罵得更多了。
時禮聽丫鬟繪聲繪色的形容外頭人是怎麼辱罵她的,不由得一陣一陣的頭疼:“行了,你彆說了,再說下去我腦子就要炸了。”
“是,奴婢不說了。”丫鬟忙道。
時禮歎了聲氣,剛要讓她退下,就聽到她小聲提醒:“夫人,今晚大人來您房裡,您可要提早做準備?”
時禮愣了愣:“你聽誰說的?”
“大人身邊伺候的人,方才親自來說的,不過奴婢一進門,夫人便要奴婢學街上的流言,奴婢一時間就沒顧上提醒,”丫鬟小心道,說完忙補充一句,“對了,大人還吩咐了,要您先不必沐浴更衣,說是、說是他親自來侍候您?”
丫鬟還未婚假,說起這件事時臉不由得紅了,還在心裡感歎沈大人對夫人真好。
時禮:“……”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