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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柔柔定神坐在石凳上,回想起這位妹妹淚眼摩挲的樣子,換做是以往的人生,她應該毫不猶豫地安撫她妹妹,既不是敷衍,也不是應酬,而是真切地信任,毫無保留地付出。
今時不同以往。
言語的力量是無窮的。
但當我們觀察一個人時,她的行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麼?
無論華桑桑在這件事上參與與否,又或者以何種方式參與其中,她都不再感興趣。因為,一句“吉人自有天相”也掩蓋不了,她毫無幫助之心的事實。
重要的是,讓華桑桑明白,她們注定不同,她們之間的界限是明確而不容突破的。
如果她以任何方式傷及她的肉.體,那她必定也會雙倍償還。
阿瑤整個眉毛糾纏在一起,抑製不住地問她,“小姐,你不至於真的相信了華桑桑的話吧?”
阿逸則是一臉躊躇,沉默不語。
華柔柔笑而不語,沒有點破。
“你們不必憂慮,我心中自有分寸,不過你們兩個,愣在那裡乾什麼,給我拿些瓜果來。”
“我就知道小姐現在清醒著呢,今年的瓜果可甜了……”
華柔柔是記得這一年的瓜果的,西北來的,水分足,甜到發膩,也就是因為吃多了這樣的瓜果……那一年,引起了她的腸胃不適,這才有了假孕的開端。
那就少吃些唄,也總不能不吃。
忽而間耳畔有急聲——
“小姐!”
趕去拿瓜的阿瑤大呼道,“老爺要找你!像是發生了什麼急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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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柔柔在那幾年的經曆過後也不大因此而心緒波動了,鎮靜道,“那我便過去一趟。”
父親麵露難色,倒像是確實發生了什麼,再度指向了自己……以華桑桑此番的心計,大概不至於再次把這一件事鬨大。
倒像是另有什麼隱情似的,華柔柔腳步匆匆,臉上倒是一臉從容。
“父親找我是有何事?不知女兒可有犯下什麼錯處?”
“錯處倒是不至於,”華陸依舊神色嚴峻,“皇後要找你,父親也有些納悶是因為何種事情?”
華柔柔慢慢道,“女兒也不大清楚呢,不如等入宮以後把事情處理好了,再來向父親交代。”
華陸站立片刻,而後回過神那般說,“你如今性子倒是沉穩不少。”
目光頗有幾分欣慰,又有幾分深意道,“隻是今日耿家的那一位侄女一直在未央宮裡,如何談論到有關你的話,父親也無法探知一二,你明日入宮,自當小心行事為好。”
“謹遵父親教導。”
華柔柔推門而出,卻不料父親挽留道,“不一起隨父親用個晚膳嗎?”
“倒也不是不可以,隻是小女今日出宮行走頗久,疲乏了,怕是影響到父親雅興。”
華柔柔依舊作勢要走。
有些問題卻不會遲到,耳後不痛不癢的一句關心詢問,“你今日與桑桑總沒有衝突吧?”
也不過是另一個女兒的庇佑罷了。
華柔柔目光坦蕩地回眸,“女兒與妹妹的關係,本就應該和美,更何況在眾人的麵前呢。”
華陸對此似是頗為滿意,露出嘴角道,“柔柔,父親明白你的委屈,倘若他日有機會,父親必當助你一臂之力。”
華柔柔隻是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而這嘴角,是嘲諷的。
身居高位,明明要借自家的女兒鞏固高位,哪裡來的這麼冠冕堂皇的話?
可又是為何,前世的自己又多麼希望從這一個齷齪的靈魂外的男人口中得到所謂的“認可”。
她是華府女,她代表了華府,代表了華府所有的驕傲。
而所謂的驕傲,大概就是易碎的青白瓷,是碰不得的東西。
不過,她出門之際,恰好碰到一躲閃的中年女子的身影,有些像華桑桑身邊的姑姑,似乎是叫“何彩屏”來著,她派阿逸繼續留在院裡替她找個小飾品,順便觀察一二,也算是多留一個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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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來到未央宮的午後。
阿瑤和阿逸走在左右兩側,為這高牆所砌起來的世界充滿了好奇,高牆之中的各種景色,人工巧奪,比起私家小園林,明顯是格局更大,氣勢恢宏。
不過走著走著,阿瑤就發現了這皇宮的最大弊端——
“小姐,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啊?”
“我不知道呢。”朱牆裡,她微微出神,應該還有一刻鐘吧。
華柔柔輕拍了下阿瑤的肩頭,以示寬慰,一起攜著她與阿逸走到未央宮外。
“柔柔,來了?”
華柔柔跪拜在皇後麵前,並未抬起頭。
“柔柔,今日辛苦你跑一趟了。本宮勞煩你,你總不會埋怨吧?”
華柔柔恭謹地抬眸,“天氣確實炎熱,不過,是皇後娘娘的旨意,臣女無論如何也無處推辭。”
“你倒是個愛講實話的。”皇後露出笑意來,微微後仰靠在金絲軟墊上,繼而問道,“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本宮要向你興師問罪,你該如何回應呢?”
“不知臣女所犯何事?”
“你包庇了彆人,不是麼?”
“臣女不記得所謂包庇何人,何事還請娘娘指點。”
“為何?你覺得縱容彆人的罪行對自己有何益處?”
“益處倒不敢說有,但是不讓自己陷入麻煩與困境倒是真的。”
“耿涵之昨日推了你麵前的碗櫃,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置?”
“皇後娘娘以為該如何,臣女便以為該如何。”
“如果不是耿涵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