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幕低垂。
宮廷的另一頭,熱鬨嘈雜。
華桑桑喜歡這樣的熱鬨,覺得她非但是熱鬨的中心,還有一種期盼,她是所有熱鬨的組織者。
華桑桑雖沒能見到在場下觀賞的太子,不過這也沒關係。
她看著薛懷民和華柔柔相繼離開,自以為懂得了什麼,男女之間的事情雖隱晦,但她未嘗不懂。
想起那薛家雖在朝中還有些勢力,不過是強弩之末,以薛懷民的名聲,四處也隻有討嫌的份兒。
華柔柔瞎了眼,一時鬼迷了心竅。
她作為華府的另一位小姐,自當高興才是。而且,今夜群臣聚集的目光也證明了這個事實,無論是何種出身背景,她注定在這夜空裡奪目。
遺失的驕傲與被踐踏的尊嚴,她會一樣樣撿起,也會讓試圖看她笑話的人,被狠狠地踩在腳底下。
剛下台,便在人群裡碰見了熟悉的薛懷民弟弟,那個庶出的薛亞民,他依舊以恭維而自卑的目光望向自己,華桑桑點頭示意,卻沒有了靠近的想法,不過也沒有因為上次辦事不利而刻意給他顏色看。
她腳步走得更快些,更希望去宮廷的某角落拜訪某個重要的人。
那裡的燈滅了,那人應該也睡下了,她亦不敢多停留,平白惹出事端來,不然那人一定也會責怪她。
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太子年末納妃的選擇名單裡就會出現她的名字。
不,她需要的不是什麼運氣,她向來就不擁有什麼運氣,她有的是手段,有的是運籌帷幄的才智。自然,那提攜的人也不會冷眼旁觀。
那個人曾告訴她,野心比什麼都重要,人所到達的極限不會超越自己的野心。
她原本不信,而今,她深以為然。
再晚些,她亦不屑與其他庸庸碌碌的世家公子多做交談,便出了宮門,不過,奇怪的是,上台後連她父親的蹤影都不見了。
父親逐漸偏向華柔柔的心她不是沒有看見,她並不介意,她知道,隻要等著華柔柔身敗名裂的那一天,父親愈失望,屬於她的東西就會愈多。
可轉身回到華府,她剛入中堂後的過道,就看見一花枝招展的女子從假山那裡走出來,走到快靠近她父親後背的時候,忽而從背後靠近她父親的肩頭,見那親密狀,看樣子十分熟稔。
她本不想多加理睬,鶯鶯燕燕對於男人來說,不過是圖個新鮮的玩樣。
她父親口口聲聲什麼士大夫的人倫道德,不是照樣找上了她母親。可見男人虛假的外表,可經不起推敲。
可那女人的背影不似是年輕的女子,帶有些風塵味,像是曆經世事諳熟男人之道的女人。她按捺不住窺探的想法,便從另一個長廊穿過,月光映射,多多少少能看清些那女人的長相。
可這猛然一探,那女人不是彆人,正是被她接到府裡來的何彩屏。
華桑桑失望透頂,換做是任意一個女子她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憤怒。
不為彆的,何彩屏明知華定和自己母親的那一層關係,卻敢在自己麵前這麼不要臉地貼上來,簡直是無恥至極。
何彩屏到底是有多低賤,才會把手伸向自己的父親?
縱使是何彩屏今日勾搭人所穿的粉藍色綢緞,也是她給的。
她何時虧待過她?她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回報”自己?
難怪那日清晨她會為華柔柔講話,也難怪,她一心想爬上去,可當個姨娘有那麼容易麼?
隻要她華桑桑在府上一天,那就不可能。
*
何彩屏跌跌撞撞在那懷抱裡,也隱約看見了個人影,也是時候該把話講清楚,今日老爺高興說給她個名分,她假意推脫,說什麼要問問桑桑的想法。
“你做了姨娘,這不是更好照顧她麼?”華定看她,一隻手已然解開了她的腰帶。
她不得不在這個時候說離開,她笑得嬌嗔,“老爺,我怕她有意見呢。還是讓我早些去說說。”
她有條斯理地係回腰帶,又裝作不經意地露出腰間的一兩分春光來。
華定目光貪戀,還是停止了動作,隻是告訴她,“速速把這件事解決好。我不想聽到府上的其他閒話。”
“你今夜回這裡來。”華老爺留下這麼一句。
何彩屏欣喜若狂,自以為勾住男人的魂,怎麼說這男人也是府上當家做主,在朝中有些威望的,等會她到那華桑桑那裡去,也不見得低人一等。
華桑桑點著燭火,也果然在等她。
她也沒有怎麼鋪墊,反倒是坦坦蕩蕩道,“桑桑,其實這件事姑姑很早就想和你講了,可又怕你多想,今夜你也算看見了,那以後咱們在府裡也就多照應著。”
華桑桑可沒有好臉色,“何姑姑,哦,不,一心攀上高枝的何氏,你這話準備了多久,文縐縐的,哪像你這個人看上去這麼粗鄙?”
“我們相互照應?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外麵有過幾個男人,以為我父親也和你睡過的那些馬夫,打雜,搬貨的一樣?”
何彩屏最不願意回憶過去,加之華桑桑如此刻薄酸楚的語調,她更是憎恨無比。
今日的這一份底氣促使她沒有再隱忍。
“生活所迫,誰會是心甘情願作踐自己?而且你和你母親這麼一群人還不都是靠著我維持生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