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清風完全沒想到撒嬌也能戳到蘇槐占有欲, 但他還是好好地安撫了惡鬼一番,以免引火上身, 回去後被惡鬼壓著要討說法。
蘇槐被安撫得滿滿足足, 道:“要是道長想看,我也可以變回少年體。”
蘇清風:“現在倒不用。”
“當然不是現在,是回去以後, ”蘇槐說著, 還十分嫌棄地看了困魂鎖一眼, “肯定比那個醜東西可愛。”
困魂鎖:“……”
蘇槐:“道長你說是不是。”
蘇清風:“是呢是呢, 是這樣呢。”
困魂鎖:“……”
困魂鎖:欺人太甚!
它從地上爬起來, 臉上裂開傷口, 是鏡麵般細碎紋路。
“可惡, 好疼啊,好久好久沒有那麼疼了……”
困魂鎖喃喃說著,用嫉恨眼神盯著蘇清風。
“都是因為你!我討厭死你了!”
“恕我直言,”蘇清風道,“剛才傷你又不是我。”
困魂鎖瞥了眼旁邊蘇槐,它是鬼界邪物, 對鬼氣也更敏感一些。雖然它不認識這個人, 卻能辨認出他身上氣息。
那是強大,可以淩駕於鬼王身上鬼氣——一言蔽之,打不過。
“我不管!”困魂鎖隻當做沒看見蘇槐, 非常挑“軟柿子”捏地衝蘇清風道, “你, 你要是不放過我,我也不會放過你!”
蘇清風道:“那你可以來試試。”
困魂鎖咬牙,知道眼前這個年輕天師是不可能放過它了。它作惡多年,自詡將那些人靈魂玩弄於股掌之中,自然不願意輕易伏誅,於是抱著魚死網破念頭,向蘇清風衝了過去。
困魂鎖能奪人魂魄,卻沒有自保力量,它隻是一件邪物,一旦遇上強大天師就會輕易被毀去。所以這麼多年它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匿,躲在普通人中,但今天,它要為自己害死諸多人命付出代價了。
清冷劍芒落下,困魂鎖身體被當空斬斷,它體內空空,沒有鮮血,而是猶如鏡碎一般,在空中迸出不知多少鏡子碎片。
“啊——!”
它發出一聲慘叫,半截身體摔在地上,與此同時整個空間開始劇烈震動,天空“哢嚓哢嚓”割裂成無數塊,每一塊都鏡子般倒映出困魂鎖猙獰臉龐,還有那無數雙充滿恨意眼睛。
“我詛咒你,我詛咒你——”它痛苦而不甘地嘶吼道,“你夢魘會變成現實,你最恐懼東西一定會實現!一定會——”
蘇清風麵無表情,抬劍,劍鋒懸在困魂鎖眉心三寸之地。
“如果詛咒有用,那麼那些被你殺死人恐怕會先一步詛咒你。”
困魂鎖氣急,道:“你,你……”然後吐出一口鏡子殘渣。
蘇清風不再給它機會,劍鋒刺下,那一刻困魂鎖忽然抬頭,眼瞳變成碎裂無數片鏡子,那之中又有無數道蘇清風倒影,直直刺入蘇清風眼中。
蘇槐道:“道長,閉眼!”
蘇清風其實在困魂鎖抬頭一瞬間就遮住了自己眼睛,但是,沒用。
眼睛好像被尖銳碎片刺入,蘇清風捂住眼,長劍從修長指間滑落,他痛苦地俯下了身。
視野裡是混亂而扭曲萬花筒,重重疊綴在他眼前,蘇清風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但四周並不是完全沉寂世界,因為很快,他前方亮起了火光。
火舌纏上梁柱,如陰毒蛇嘶嘶吐信,那噬人火焰吞噬了一切,他身處在火海之中,滿目熱烈到灼燒雙眼火光。
那一刻蘇清風臉色蒼白無比,他看見有鮮血緩緩流淌,淌到他身前,在火海之中還躺著兩具焦屍,仿佛是一對年輕夫婦,雙手還在緊緊交握。
蘇清風踉蹌地後退一步,冷汗泠泠打濕額角,恐懼如攀上喉管蛇,他胃部痙攣,捂住嘴想吐,卻隻有幾聲乾嘔。
眼前場景像把利刃插進他心臟,割開皮骨,將血肉攪爛。他無法喘.息,隻能在那劇痛之中彎下脊背,發出一聲壓抑至極悲鳴。
火還在燃燒,像是要將一切吞噬,這裡比鬼界至深之淵還要恐怖,蘇清風想要逃避,但一閉上眼就又是那熊熊火焰,他身陷火海,同樣被烈火燒灼,痛苦焚身。
他掙脫不得,整個人因劇痛而戰栗。就在這鈍刀割肉一般折磨之中,他聽見了一道聲音。
“你知道真多呀,連困魂鎖解咒都一清二楚,是誰教給你呢。”
這話像是困魂鎖說出,但是隨著尾音漸漸落下,卻又變成了另一個人聲音。
蘇清風瞳孔猝縮,猛抬起了頭。
在那火海之中,還站著一個人。
是個擁有一雙灰色眼眸男人。
男人透過灰色眼睛看著他,嘴角勾起,笑容明明是溫和,卻又冰冷至極,仿佛在嘲諷。
“是誰教你這些呢……我好徒弟。”
“……”
這一刻,蘇清風臉上真一絲血色都沒有了。
恐懼攥住了他心臟,耳邊嗡嗡作響,他想逃走,想要離開這裡,身體卻如同被灌了鉛,動不得,更逃不了。
男人衝他伸出手,猶如蠍子亮出自己至毒刺,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根毒刺逼近……也就在這時,火海畫麵忽然靜止,連帶男人身影也定格在其中,下一秒,場景如鏡麵破碎,崩塌在蘇清風眼前。
一隻手從旁邊伸出,抱住了他腰,手臂結實而有力,是令人安心依靠。
幻境結束,蘇清風全身力氣也在一時間流走,他不受控製地往後靠,隨即被蘇槐緊緊擁在懷中,
“道長,”蘇槐指腹蹭過蘇清風微濕鬢角,在他耳邊低語,是溫柔又繾綣安撫,“道長彆怕,我在呢。”
蘇清風緊緊抓住蘇槐衣角,閉著眼,冷汗沿著蒼白臉頰滑落,他幾乎是完全依靠在了蘇槐身上——惡鬼體溫冰涼,卻是真實,真實到將他從地獄拽回了人間。
“……沒關係,”過了一會,蘇清風睜開眼,輕輕地道,“我沒事了。”
蘇槐柔聲道:“道長看見了什麼?”
蘇清風沉默幾秒,道:“看見一個已死之人。”
蘇槐眼眸劃過淺光,這是道長第一次對他提及那個人。
道長開始真正地依賴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