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暗沉, 狂風大作,純粹而濃鬱的黑怨不斷彙聚在遠野之村,將地麵覆蓋,凝為流淌的純黑色液體。
村子最深處的古宅, 木製的鳴廊邊上, 那常年波瀾不驚的大將總算緩慢抬了抬眼皮。
腦袋比人還高卻沒有身體的看門妖漂浮在空中, 著急得在鳴廊上團團轉, “總大將, 外麵的情況好像不一般了,真的不去做些什麼嗎?”
赤河童慢吞吞低頭看了看腳下流淌的黑怨,過了一會兒,又重新淡定把眼睛闔了回去。
“繼續觀察。”
看門妖:“…………”都火燒眉毛了您老怎麼還能這麼淡定!!
夕陽帶著最後一點光亮完全沉入山中, 黑暗到達頂峰的時刻, 被流淌的黑怨所侵蝕的妖物們漸漸失去對身體和意識的支配能力, 淪為受這些陰暗之氣所操控的傀儡。
除了奴良滑瓢、繪蟲這些本身實力過硬的妖怪,還有像雪麗這種因為寒冷的特質而能夠保持清醒的, 其餘小妖都被鵺的怨氣吞噬, 反將燕無羈他們包圍起來。
雪麗勉強凝聚起妖力, 口中吹出雪女引以為傲的絕招詛咒吹雪·雪山殺。
大麵積控製係的技能在此刻非常實用,小妖們接連在暴風雪中陷入沉睡, 不多時便七零八落睡倒了一大片。
奴良滑瓢感激衝雪麗點了點頭, 將暫時已無法繼續凝聚妖力的雪麗保護在身後。
十幾尺外的繪蟲對著那濃黑的霧氣憤怒喊道:“猿首,你在做什麼!我們背叛村子是為了堅定自己的道來保護遠野,你要將遠野之鄉毀了嗎!”
猿首的眼白已經完全轉為黑色, 他將大雛包裹進黑霧中, 露出猙獰的笑容:“繪蟲啊, 你還是如此愚昧。不斷變強才是妖怪的生存之道, 保護?妖怪若有了需要保護的東西,那跟弱者有什麼區彆?弱肉強食,這道理你不是很清楚嗎。”
“你……”
繪蟲後知後覺訥訥道:“你一開始就打算在我們放火離開後吃掉我們?你在利用我!?”
燕無羈抱著狐狸,用關愛傻麅子的眼神瞥了繪蟲一眼。
這位老兄,腦子不大好使的樣子。
發動叛亂未成、反被猿首反水的繪蟲又驚又怒,他將狂暴的刀風絞成亂流,竟是提著鐮刀直接衝上去跟猿首單挑了。
燕無羈同奴良滑瓢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可奈何的神情。
沒辦法,雖然繪蟲老兄腦子不行,但他們畢竟不能乾看著。
繪蟲戰力的強大毋庸置疑,眼下這種情況,三個人還能打打看;若直接被猿首手撕掉一個DPS,就憑他們倆,那勝負可真的難說了。
小軍蘿把狐狸放在雪麗身邊,口中一聲呼哨,朧車應聲而至;
與此同時,身旁的滑瓢也帶著全力釋放的畏與他一前一後衝了出去。
燕無羈架著朧車連控帶踩帶拉仇恨,那邊神出鬼沒的滑瓢牽製猿首多餘的精力,正麵跟他硬剛的繪蟲卯足了勁兒打輸出。在戰鬥經驗和天賦的本能驅使下,三人甫一合作,居然難得感受到幾分默契。
不過這臨時拚湊起來的眼神菜刀隊,沒有奶媽,若不能在短時間內迅速乾掉猿首,倒T隻是時間問題。
三人在黑霧中與猿首戰成一團,赤紅的火光、金色的妖力和綠色的風刃在黑霧中明明滅滅,其中還夾雜著不知是幻覺還是真實存在的、漫天飛舞的淡粉色櫻花——那是屬於滑頭鬼的“畏”。
在他們後方,黑霧已濃鬱到快要看不清周圍幾步之內的情況了。
市鬆雛摸索著找到了銀仙,抱起小狐狸。
她半身浸泡在黑怨的池水裡,四麵八方皆是一片漆黑,隻能勉強從仿佛越來越遙遠的鏗鏘聲中來判斷林中戰況。
這樣的場麵若是被尋常人類女子看到定會嚇昏過去,可市鬆雛隻覺得還好。
她本就命不久矣,早點死晚點死、死在何地,對她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區彆。因此常人眼中十分可怕的環境,她身處其中反而格外淡定。
市鬆雛的想法很簡單,今日白天的運動量和種種事端,消耗了她全部的體力,現在的她逃是逃不掉的,恐懼也沒有用處。不如就抱著學習的心態,就當是長長見識,研究一下這些黑水和黑霧。
大雛靜心閉上雙眼,感受著周圍流淌的、具現化的“力量”,它們被陰氣、怨氣和妖氣糾纏成一團亂麻……
但這樣的流動並非沒有規律。
體內未開發過的強大靈力幫助她在黑暗中維持清醒的頭腦,她的意識在混沌裡漂浮,來到一處漩渦。
漩渦內部濃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分明,但市鬆雛猜想,被最濃鬱的黑暗所包裹的地方,也許也正是黑暗最脆弱之處。
她試探著向那漩渦的中心伸出手——
察覺到被人靠近,陰怨所化的黑水和黑霧沸騰起來,咆哮著要將這截蒼白的手連腕一起吞進去。
市鬆雛動作一頓,慢條斯理又收回了手。
黑怨徒然喧鬨了一陣,悻悻然落回漩渦。
市鬆雛心頭微動,把懷裡昏迷的小狐狸翻了過來,在銀仙那隻神器行囊裡摸了半天,掏出些亂七八糟的現代物品。
銀仙的百物行囊與靈魂綁定,是屬於神的“隨身空間”,容量不大卻很方便。後世的他作為銀仙附身在小雛身上,與小雛建立了靈魂聯係,因此市鬆雛可以打開他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