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離偏頭問:“怎麼?”
“你……”沈陌遲疑片刻,仍是問出了口,“你為何會懂得道術?”
自從到了長麓,沈離從未在人前使用道術,因此沈陌對他是修士一事始終抱有懷疑態度。加上先入為主覺得那位霽雲仙長對他意圖不軌,才猜測或許是霽雲在威脅沈離,才讓他被迫留在他身邊假扮仙長。
這也是沈陌會跟來靈霧山的真正原因。
可直到方才親眼見到沈離使用道術,他才意識到自己錯了。
但這人分明從沒離開過侯府半步,怎麼可能懂得道術?
沈離一時沒有答話,偏著頭像在思索該怎麼回答。沈陌定定地看著他,直到此刻才真真切切的覺得,自己這位弟弟已經和他記憶中的模樣不一樣了。
其實他對此早有感覺。
沈離自幼身體弟子不好,在永定侯府又不受重視。身為侯府的小少爺,沈離過得遠不如一個下人,甚至有好幾次生病發熱,都是過了幾日才被人發現。
若非永定侯和夫人需要留著他應付與國君的婚約,他恐怕早就沒命了。
這樣的生活環境,讓這模樣俊秀的少年生生長成了沉默寡言、自卑軟弱的性格。可這次重逢後的沈離,卻渾然不是那副樣子。
原本那個軟弱溫頓,就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小少年,似乎一夜之間變得不同了。他眉宇間恢複了神采,性子溫和卻也堅定果決,甚至還學會了道法。
沈陌想不通這是為何。
沈離被送走前後不過是幾個月的光景,有什麼能讓一個人在幾個月之內變化這麼大?
沈陌狐疑地看向沈離,後者眼神飄忽,摸了摸鼻子,含糊道:“這個嘛,這就說來話長了……”
他話音未落,耳廓一動,聽見了空氣中撲閃翅膀的輕微響動。
派出的靈蝶回來了。
沈離顧不得其他,忙站起身,一隻靈蝶落到他指尖。
靈蝶在他指尖閃動著翅膀,祁長昭與和寧也注意到這邊,走了過來:“如何?”
沈離掃了一眼已經轉開目光,沉默不語的沈陌,朝二人點點頭:“找到了。”
從一行人歇腳的樹林再往前走不到半個時辰,眾人終於看見了那座隱於山中的破廟。
眾人對視一眼,推門走進去。那破廟大門半敞著,院子裡雜草叢生,牆麵斑駁脫落,屋頂也因年久失修而殘破不堪。
大殿內,一尊毀去大半的佛像倒在供台前,模糊不清的麵容正對著門,透出幾分詭異。
沈離在破廟內逡巡一圈,對上了祁長昭的目光。
祁長昭道:“我記得郡主先前說,看見的那座山神廟香火依舊鼎盛?”
“沒錯。”和寧點點頭,納悶道,“而且……這裡與我見到的那座山神廟長得完全不一樣,我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沈離聳聳肩,道:“可我已經都找過了,方圓十裡內,隻有這一處廟宇。”
“……不太對。”沈陌用折扇在掌心輕擊,“靈霧山上,怎麼可能有香火鼎盛的山神廟?”
聽他這麼說,沈離才反應過來:“的確,靈霧山是皇家的祭祀之所,怎麼會有人在此地祭拜什麼山神?”
和寧一怔,竟後知後覺地有些毛骨悚然:“那……那我看到的……”
“反正不會是這間廟。”沈離道,“我方才探查了一下,這附近沒有任何靈力波動,應當是安全的。”
他說著,又看向祁長昭:“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祁長昭還沒回答,卻聽沈陌道:“仙長不是說方圓十裡外沒有彆的廟宇了麼,如今天快黑了,不妨在此休息一夜,明日再繼續找?”
這與沈離的想法不謀而合,祁長昭也思索片刻,淡淡點頭:“好。”
山間夜晚寒冷,沈離在廟宇中央施法燃起個火堆,獨自在一旁打坐。祁長昭早不知去了哪裡,破廟中央隻剩沈陌與和寧坐在火堆旁,麵麵相覷。
自從今日沈陌提起靈霧山中可能根本沒有什麼山神廟後,和寧就一直心事重重。
她越想越覺得害怕,忍不住往沈陌的方向靠了靠:“世子,你說……這裡真的沒有山神廟嗎?那我遇到的到底……”
沈陌是他們一行中唯一不會道法的人,這一路被和寧嫌棄了無數次,早就憋著火。此刻見她這模樣,心裡忍不住暗笑,麵上仍維持著那一派穩重平和的模樣。
“我猜……郡主恐怕是遇見了什麼冤魂鬼怪吧?”
和寧瑟縮一下,怕得眼眶都紅了:“不、不會吧?真的有鬼?”
“你不是自小在仙山修行,還立誌降妖除魔麼?”沈陌覺得有趣,故意問道,“妖魔都不怕,還怕鬼?”
“妖魔與鬼不同,一為生一為死,怎可相提並論?”沈離站起身,拍了拍沈陌的肩膀,道,“不過,此地沒有鬼,彆嚇她了。”
沈陌敏感地問:“你要出去?”
沈離擺擺手,朝廟外走去:“我隨便走走,你們彆到處亂跑。”
外頭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墨色的天幕上一輪明月高懸,為這山野破廟渡上一層淺淺的銀輝。
沈離踏出破廟,狀似無意地四處看了看,剛拐過牆角,忽然被人從狠狠扯了一把。
他像是早有預料,沒有坐以待斃,敏銳地反手擒住對方手臂,掌心發力,輕而易舉將偷襲者抵上了斑駁的圍牆。
斑駁的牆麵在撞擊下簌簌脫落,祁長昭任由沈離將他按住,目光自上而下注視著他,語氣帶上幾分不悅:“明知我在外麵等你,還故意耽擱這麼久?”
“誰說的,我哪能知道你在這裡?”沈離揚眉反駁,又小聲嘟囔,“堂堂天渝國君,整日偷偷摸摸蹲牆角,占彆人便宜,說出去也不怕丟人。”
祁長昭低低地笑了一聲:“你若願意說出去,我的確不介意丟這個人。”
沈離對國君日益增長的臉皮向來無言以對,他輕輕“嘖”了一聲,把人放開:“彆鬨了,還有正事。”
“知道,不急。”祁長昭伸出手臂勾住沈離的腰,稍一發力,二人之間位置瞬間對調。
月光下,二人的倒映幾乎融為一體,就連彼此間急促的呼吸都糾纏至一處。
可祁長昭卻遲遲沒有進一步動作,他維持著將沈離抵在牆麵上的姿勢,垂眸看入那雙水潤明亮的眸子裡。
沈離被他看得不自在,偏過頭生硬問:“你乾什麼?”
“我在想……”祁長昭的壓低聲音在這寧靜的夜色中仿若被無限放大,清晰而強勢地灌入沈離耳中,“你什麼時候能讓我吻你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