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長昭不經意地用指腹抹過他眼尾的水痕,聲音輕柔:“我不管那是什麼,我隻要你留在我身邊。”
“可……”沈離抿了抿唇,低聲道,“萬一有一天,我要離開呢?”
“把你關在我身邊,不讓你走。”祁長昭停頓一下,又道,“又或者,我與你一起走。”
說到這裡,他輕輕笑了一下:“笨蛋,跑了這麼多次都沒跑掉,你還不明白麼?天涯海角,不管你要去哪裡,我都能抓到你。”
明明知道這個人說的肯定與他心中的意思不同,可沈離心口仍然不可避免地充盈起一陣暖意。
他抬眼看他,無奈地笑著問:“……你們當國君的都這麼不講道理嗎?”
“不講。”祁長昭毋庸置疑道,“在你麵前,我沒道理可講。”
天邊不知何時彙集陰雲,遮蔽了月色。環境驟然暗下來,破廟一隅,隻餘彼此對視的目光,依舊明亮灼人。
許久,祁長昭移開視線,無可奈何地歎了一聲:“你再看我,我真的不能講道理了。”
“……走吧,我知道你出來是想在這破廟附近布下法陣,我已經替你做好了,回去吧。”
祁長昭轉身朝廟門走去,卻忽然被沈離伸手拉住。
他渾身一僵,感覺到沈離的手指緩慢上移,從手腕到手臂,最終伸出雙手,從身後輕輕環住他的腰。
沈離的身體貼了上來,側臉靠在他的肩頭,低聲道:“雖然你說的話總是很不講道理,但能聽到這些,我還是很開心。從沒有人給我說過這些,也很久沒有人待我這麼好了……哪怕,我其實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他手臂緩慢收緊,輕輕閉上眼睛:“我曾經……做過一件非常過分的事。我傷害了一個對我很好很好的人,自那以後,我再也不配、也不值得擁有任何人的善意。”
“……但不得不說,還能被人照顧珍視的感覺真的很好,那種會讓人上癮的好,就連我也不能免俗。”
祁長昭的聲音哽在咽喉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許久,他才嘶啞地開口:“你……後悔過嗎?”
“後悔?”沈離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他沉默了很久,再開口時,聲音輕得幾乎微不可聞,“我不知道。”
祁長昭的眼眸驟然緊縮。
周遭目之所及皆是黑暗,沈離從身後用力抱住祁長昭,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抓住唯一的光芒。
“有時候我恨透了以前那個自己,每當想起那件事,我恨不得替他去疼,為他去死。可沒有這樣的假設,而且就算再來一次,結果也不會改變。”
“……這個答案已經沒有意義了。”
祁長昭手指微微發顫,忍不住開口:“可是我——”
“……其實我也不知道,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會不會讓我後悔。”沈離根本沒注意到他在說什麼,他用臉頰緊緊貼著祁長昭的脊背,嘴角露出些極其隱秘的笑意,“但……就像你說的,人有時候不能太講道理。”
衣物摩挲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晰,祁長昭渾身僵硬,一貫清晰的大腦從沈離那句“不知道”開始,就再也無法思考。
他仍由身後那人繞到他身前,任由對方踮起腳,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
溫熱柔軟的觸感稍縱即逝,快到幾乎要讓人覺得那隻是個錯覺。祁長昭怔怔站在原地,月色恰在此時破雲而出,身邊的人快速後退半步,一襲黑衣的少年沐浴在銀輝般的月色中,低著頭,若無其事地盯著腳邊一簇叢生的野草。
那雙俊秀的眉眼像是被月華洗過,眼中還帶著點水汽,小動物似的,局促得不知該往何處看。
祁長昭定定地看著他,很奇怪的,心裡的不甘、恐懼、怨懟儘數平息下來。
許久,祁長昭從鼻腔裡發出一聲淺淺的低笑。
沈離:“你、你笑什麼?”
“沒什麼,隻是開心。”祁長昭傾身下去,抬手扶起他的臉,幽深漆黑的眸子裡倒映著沈離的影子,“然後我還在想,等回去之後,要再擬一條新律。”
“……什麼?”
“皇妃不得未經允許,擅自引誘國君,否則……必有重罰。”
沈離從脖子紅到了耳根,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倉惶地推開祁長昭的手:“我要回去了!”
可祁長昭沒讓他躲。
他低下頭,不顧那人驚愕睜大的眼睛,用力地吻上了沈離的嘴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