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離乍然看見這座水榭庭院時, 還以為是回到了相國府。識海中的環境變幻莫測,有現世投影是極為常見之事, 可仔細看來, 這裡與相國府並不相同。
這座庭院的建築風格並非長麓國所有, 反倒更貼近於天渝,不過也不完全相似。
二人在水榭中搜尋片刻,沈離心底越發困惑。
他打量著周遭的環境, 偏頭問:“這裡到底是……”
“前世。”祁長昭淡淡答了一句, 下巴微抬, 示意沈離朝前方看去。
一名鵝黃衣衫的女子斜倚在水榭旁, 手中抓著把餌料,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喂魚。一群鮮紅的鯉魚在水麵撲騰, 可她看也沒看上一眼,凝望著遠處的碧藍如洗的天空,悠悠歎了口氣。
正是和寧。
二人對視一眼, 走上前去。
“和寧。”沈離走到她麵前, 溫聲喚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快與我們回去。”
和寧的反應遲鈍了不少,好一會兒才回過頭來, 問:“你是誰?”
祁長昭淡聲道:“此地是你識海中的幻境, 你不能在這裡久留, 我們來接你出去。”
“你們在說什麼啊……”和寧疑惑地偏了偏頭, “接我出去?可我不能出去啊, 我還在等人呢。”
沈離問:“你在等誰?”
和寧神情空白一瞬,低下頭,輕聲呢喃:“我在等誰?對啊,我在等誰呢……”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在沈離和祁長昭二人身後響起:“寧兒,你在做什麼?”
二人同時回頭看去,一名身形高挑的男子朝他們遙遙走來。
和寧臉上的神情頓時鮮活起來,她越過二人朝前走去,撲進了來人的懷裡:“你在這裡呀,我方才是在等你對嗎?”
男子的動作一僵,但很快掩飾下來,摸了摸她的頭發:“你當然是在等我。”
沈離下意識偏頭與祁長昭對視一眼,祁長昭朝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遠處,男子不知對和寧說了什麼,和寧點點頭,穿過回廊進了水榭另一側的臥房。
男子這才抬眼看向沈離與祁長昭二人。
沈離毫不客氣問:“你是什麼人?”
男子道:“你們闖入我家,還反倒來問我是?我倒要問問,你們是什麼人?”
“你潛入和寧的識海,還將她的神魂困在這裡。”沈離不緊不慢道,“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男子沉默片刻,嘴角緩慢咧開一個笑意:“誰說是我將她困在此處的,分明是她自願留下。二位識相的話,儘早離開此地,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男子話音剛落,劍鋒劃破虛空傳來嗡鳴之聲,一道淩冽劍影忽然從他身後刺來,那等距離根本避無可避。可就在那劍鋒即將刺入男子背心時,男子的身形忽然化作一道青煙消失。
劍鋒陡然變換方向,被祁長昭穩穩握住。
“二位莫要白費力氣了。”男子的聲音重新響起,回蕩在空蕩蕩的水榭庭院中,顯得格外詭異,“你們也知道這裡是識海中的幻境,而我是這幻境之主,你們怎麼可能對付得了我。”
“你們若現在想走還來得及,不過想留下,在下也並不阻攔。不奉陪了。”
說完這句話,男子的聲音消失在虛空當中。
祁長昭收了劍,平靜道:“的確如他所言,此地是他製造的幻境,我們無法在這裡對付他。更何況,在識海中,我們的修為本就不足原先的萬分之一。情勢對我們不利。”
沈離思索片刻,問:“你方才說,這是和寧的前世?”
“我不太確定。”祁長昭道,“但從他們衣著,還有此地的建築來看,這裡似乎是……前朝。”
“如果是這樣的話……”沈離抬眼看向不遠處緊閉的房門,低聲道,“幻境不可能毫無破綻,而這座幻境的破綻,一定是她。”
“……和寧。”祁長昭淡聲道,“我們得想辦法將她喚醒。”
“不過那人既然沒把我們趕出去,看樣子,是確定我們暫時乾涉不了他。”沈離走到原先和寧喂魚的地方坐下,隨手抓了把餌料。
水中的魚兒撲騰搶食,沈離支著頭饒有興致地看著,懶散道:“等吧,我倒是很想知道,他究竟想做什麼。”
祁長昭沒有答話。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那間房門緊閉的臥房,透過虛掩的窗戶隱約可見裡麵一男一女並肩的身影。和寧在靠窗的桌邊坐下,手中執筆正寫著什麼,男子站在她身側,垂眸看向她的目光溫柔而深情。
——那是失而複得的祈盼與眷戀。
“我或許知道他想做什麼。”祁長昭忽然開口,聲音中帶上了幾分異樣的低沉。
沈離回頭看他:“你說什麼?”
祁長昭垂眸不答。
他忽然傾身上前,手臂越過沈離,抓起他手裡的餌料,往遠處一拋。錦鯉撲騰著遠去,那點餌料頃刻間被分食乾淨,魚群一哄而散,消失在原地。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可總有人困在過去,放不下,也走不出。”祁長昭盯著歸於平靜的水麵,一尾瘦小的紅鯉重新浮上水麵,晃晃悠悠回到二人麵前,魚鰭一張一合,眼巴巴地看向他們。
“……那就是他的破綻。”
沈離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麼,還想再問,遠處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一名侍衛模樣打扮的男子快步前來,距離隔得較遠,看不清那人的模樣。沈離皺了皺眉,隱約覺得那人身形輪廓有些眼熟。可還沒等他看清,周遭環境陡然變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