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祁長昭什麼都沒說,他又上前兩步,溫聲道:“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把法器給我,然後與我回去。”
沈離心頭那點微薄的祈盼漸漸湮滅下去。
他苦澀地笑了笑,低聲道:“我感覺到了,阿雲。”
“什麼?”
沈離抬起手按在心口處,聲音低啞發顫:“當初那一刀真的很疼吧,我感覺到了。”
疼的並非刺破皮肉的利刃,而是那顆被欺騙生生碾碎的真心。
“阿離,我……”
不等祁長昭再說什麼,沈離忽然抬起手,一把匕首出現在他掌心。銀白的刀刃在耀眼的白芒中緩慢變換延展,空地上平白掀起一道凜冽的劍氣,將沈離包裹其中。
光芒消散後,他手中隻餘一把細長的仙劍。
沈離劍鋒一展,直指祁長昭。
沈離對於自己的劍術修為並不在意,不到萬不得已,鮮少使用。加上這個世界靈力低微,他根本用不上太多的修為。這甚至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召出配劍。
可他自己也沒想到,第一次召出配劍,指向的竟然是這個人。
“老規矩,打一場。”
沈離執劍而立,衣袂發絲無風自動,襯得身形越發單薄:“若是你贏,我交出所有法器,任由你處置。若你輸,放我走。”
“你冷靜一點,我們……”
“出劍!”
祁長昭閉了閉眼,竭力維持聲音平穩:“你靈力隻剩不到五成,我就算贏了也是勝之不武,我不會與你打。”
沈離眼底閃過一抹嘲弄的笑,身形忽地消散在風中。下一秒,祁長昭隻覺身後有劍氣襲來,本能召出配劍抵擋。
滾滾靈力在空地中激蕩開,祁長昭後退數步,驚詫地抬起頭。
沈離同樣踉蹌著倒退幾步才穩住身形,再直起身時,仍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樣:“可我記得我教過你,無論何時,都不能輕視對手。”
風聲獵獵,林中空地上兩道劍影纏鬥,動作快得讓人難以看清。
沈離現在的靈力不足,可他的劍術一點沒退步。那在前世足以睥睨修真界的劍術造詣,到了這裡更是無人可及。
——包括深得他劍術真傳的祁長昭。
前世二人也時常進行這種點到即止的切磋,但無一例外,都是沈離單方麵碾壓。就算是最後那場大戰,祁長昭也從未在他手下討得任何便宜。
哪怕到了現在,哪怕這人隻剩下不到五成的靈力修為,祁長昭發現,他依舊無法輕易戰勝此人。
可靈力受限到底沒那麼容易克服,沈離出劍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祁長昭看出他招式中的破綻,傾身上前,隻聽一聲利刃相擊的尖銳響動,沈離的配劍脫手而出。而同時,一把仙劍輕飄飄地架在了他脖頸間。
祁長昭歎息一聲:“你輸了,師尊。”
沈離眼眸低垂,輕聲問:“你是這麼覺得?”
祁長昭臉色劇變,本能覺得不妙,卻已經來不及了。
一道銀白陣法在他腳下展開,幾根靈索從法陣中飛出,瞬間將他手腳緊緊束住。
勝負瞬間逆轉。
沈離沒有再看祁長昭。他撿起落在一旁的配劍,將其變回匕首藏入袖中,凝望著遠處的封山:“我剛才,很希望你能贏。”
祁長昭勉力掙紮一下,可那繩索越束越緊,他被迫單膝落地,幾乎動彈不得。
沈離眼前有些模糊,他用力眨眨眼,咽下喉中的酸澀之意:“雖然你一直在騙我,但不得不說,這段時日我真的很開心。這應該是我……除了在淩雲間那幾年外,最開心的一段時光。”
可惜,一切都到此為止了。
沈離還想再說什麼,可又不知該如何說起。他苦笑著搖搖頭,抬步朝前走去。
“站住。”祁長昭忽然開口,“你真的就這麼走了,不計任何後果?”
沈離腳步一頓,隱約意識到什麼,回頭看他:“你在說什……”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二人身後的不遠處,幾名官兵已將那隊捕蛇人看押。北玄站在隊伍前方,一把長刀正架在餘二的脖子上。
沈離眼眸微縮,急促道:“你要做什麼,是我騙了他們,這一切與他們無關!”
“抱歉,我不想用這種方式逼你,但我不能就這麼看著你離開。”祁長昭仍被困於法陣中,他抬頭看著沈離,聲音裡近乎哀求,“與我回去吧阿離,我們之間的誤會,我可以慢慢與你說清楚,隻要你肯留下……”
隻要他肯留下……
沈離忽然覺得有些荒謬,他為什麼不肯留下呢,明明他是最想留下的人。
可他有理由留下嗎?
沈離重新抬眼看向遠處,被官兵挾持的那幾名捕蛇人同樣眼也不眨地盯著這邊。雪亮的刀鋒抵著他們的脖子,似乎隻要沈離搖搖頭,他們就會立即血濺當場。
須臾,沈離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輕聲道:“好,放了他們,我與你回去。”
隨著他話音落下,空地上,泛著銀白光芒的法陣消散開。
沈離忽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在此刻耗儘,他踉蹌著往前走,卻雙腿一軟,險些跌倒。
他摔入一個熟悉的擁抱中。
祁長昭將那單薄的身軀擁入懷裡,溫柔地親吻他的鬢發:“沒事了,我帶你回去,已經沒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