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銜月這兩天除了清除院子裡的積雪,就隻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曬海帶。
海洋的資源無比豐富,以梁銜月現在的能力,隻能在海邊撿撿海螺,撬撬生蠔,可是趕海總能帶給人無儘的驚喜,梁銜月最近就把目光放在了生蠔海岸邊生長的海帶。
生蠔海岸距離梁銜月的海島彆墅有近二十分鐘的電動車車程,這幾乎是他目前在還海島上活動的最遠範圍。離他們最近的海螺灣地貌接近於觀光沙灘,有著細膩的沙子和湛藍的海水,但是因為沒有礁石,海帶無法依附,隻能看到些漂浮的細長海草。
電動車上隻能坐兩個人,這次是梁銜月和甄敏一起一起出發。因為不確定用什麼方式采摘海帶更方便,他們帶了小刀、剪子和鐮刀,到時候可以每一種都試驗一下。
梁銜月穿了半身連體的水褲,相當於是一個加長版的水鞋,一直到腰的部分都是防水的橡膠材質。海帶要下水才能收,梁銜月的準備相當充分。
他們找了一個有大量海帶生長而且水不深的地方,在這附近轉了轉梁銜月才知道原來海帶並不隻有他們平常吃的那一種,她還見到了一種顏色發黃,模樣有點像豌豆莢的海帶,上麵布滿了一個個圓形的凸起。
看起來就不怎麼好吃。
還是那種最常見的片狀海帶看起來更有安全感。一根海帶是很長的,兩三米都很常見,梁銜月不準備連根割斷,海帶的下半部分很有厚度,可能根本就咬不動。
她選了中間的一段,撇去最尖端20厘米薄薄軟軟的一層不要,從這裡開始向下割一米左右。她先選用了看起來最順手的剪刀,剪刀的刃壓在海帶中間最厚處有點費勁,不過越過這裡,剩下的部分剪起來要快很多。
梁銜月又試了一下鐮刀和小刀。小刀就不必說了,根本無處下手。鐮刀也不好用,要是能牢牢抓住海帶,再用鐮刀使勁一割,效率會提高很多。可是海帶表麵光滑,根本就固定不住。
最後還是用回了剪刀。
拉扯海帶的時候,海帶叢裡總會跑出來各種海洋生物,有套著螺殼的寄居蟹,還有指頭長的小魚和小蝦。
梁銜月一眼看過去,沒看見什麼有價值的海貨,還是轉身繼續割她的海帶。
估摸著收割了十幾條海帶,梁銜月的指頭磨的很痛,胳膊也有點累了。她爬上岸準備休息一會兒。
海邊有很多紅色的海葵,在海水裡飄搖著柔軟的觸肢,如果拿一根木棍戳一戳它,海葵的中間就會立刻收縮起來。
還有很多奇形怪狀的海藻會被衝到岸上,梁銜月有時會好奇的用鐮刀撥動海藻,但是沒有上手,她好怕海藻團裡會突然竄出個什麼東西咬她一口。
甄敏本來還在海裡,看見梁銜月上岸以後也跟了過來。她把收割來的海帶扔到沒有海水的礁石上,不經意地往礁石縫裡一瞥,激動的伸手招呼梁銜月:“月月來看,這石縫裡有個大螃蟹!”
梁銜月一路小跑過去。順著甄敏手指的角度探頭往礁石縫裡看去,果然看到一個圓圓的大螃蟹藏在礁石縫裡。
梁銜月這些日子裡也了解了一些海洋生物,很容易就判斷出這是一隻麵包蟹。他們把鐮刀伸進石縫,試圖把這隻麵包蟹勾出來。
麵包蟹把他的兩個大鉗子抬起來,用儘全力撐在石縫上,讓梁銜月把它勾出來的動作變得無比麻煩。
花了好長的時間,還把麵包蟹的一個大鉗子弄斷了,最後才成功的收獲了這隻比梁銜月手掌還要大的麵包蟹。
接下來在收海帶的時候,梁銜月都會額外注意看看礁石縫裡有沒有這種螃蟹,接下來果然又發現了兩隻,有一隻個頭太小,梁銜月從石縫外觀察了一會,覺得並沒有費勁捉它的價值,最後隻帶了兩隻大的回家。
回到家以後,梁銜月先把采摘來的海帶掛在院子邊的柵欄上晾曬。乾海帶有兩種製作方法,一種叫做淡乾,一種叫鹽乾。
方法都很簡單,淡乾就是把新鮮海帶放在陽光下暴曬直至完全乾燥,鹽乾要多一道程序,先用鹽醃製過後再曬乾。
鹽乾不僅費鹽費時間,而且會流失海帶的營養。海島上陽光熾熱,淡乾法就足以把新鮮海帶加工成能夠存放很久的乾海帶。
采摘來的海帶表皮光滑,呈現一種綠褐色,肉質十分肥厚。梁銜月和甄敏把海帶掛到柵欄上,花費半天時間采摘來的海帶掛滿了三米長的柵欄。
下午天氣正好,可以把這些海帶曬到半乾。當天的鮮海帶如果不能及時晾曬,很容易黴爛。所以梁銜月不僅要經常去翻動海帶,讓各處都能被陽光均勻的曬到。還要時時刻刻注意天氣,海島上的雨水不算多,但來的毫無預兆,一看到天邊飄來一塊烏雲,梁銜月就要立刻衝出來把海帶收起來。
海帶曬了半天以後,第二天再拿出來曬的時候散發出比之前都濃烈的腥味,梁銜月擔心這股味道飄進海島彆墅裡,趕緊把它們送到更遠的柵欄邊。
最後曬好的海帶稍微褪去了些褐色,顏色更接近於墨綠色,變得乾癟起來。原本薄薄的裙邊變的很脆,葉片上出現了很多白色的小顆粒,那是晾曬以後析出來的鹽分。
確定海帶真的已經完全曬乾,梁銜月找來幾個大號的保鮮袋把折斷成幾節的海帶裝進去。前前後後從收割海帶到晾曬海帶,花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的時間,收集來的乾海帶裝滿了兩個木箱子,被放進了地下儲藏室。
其實海帶一直都在海邊,想吃就去割完全可以。但是梁銜月喜歡這種豐富自己存貨的感覺,就像解鎖了囤貨圖鑒裡的一個新食材,心裡油然而生一種滿足感。而且乾海帶可以隨時取用,做起飯來更方便。
海帶全都曬好的那天梁康時做了排骨海帶湯,海帶很好的中和了排骨的油膩,讓湯變的清爽又鮮美。
從礁石縫裡摳出來的麵包蟹當天就被上鍋蒸了,兩隻麵包蟹都有兩斤多重,其中一隻裡麵有很飽滿的蟹黃,梁銜月嘗過以後有了評價,麵包蟹的蟹黃雖然很多,但並沒有非常濃鬱的蟹黃味,比起大閘蟹的蟹黃差了不少,可能數量上來了質量就會下降。
這是梁銜月第一次吃麵包蟹,她最常吃的其實是花蓋蟹和梭子蟹,安城離海邊很近,梁銜月又是海鮮十級狂熱者,這些年喪生在她腹中的海鮮不計其數,對品評螃蟹其實頗有心得。
麵包蟹給梁銜月的第一印象就是它的殼好硬,硬到梁銜月完全不敢下嘴,隻能用工具敲開蟹腿。
也正是因為麵包蟹全身的殼都比梁銜月見過的其他品種的螃蟹硬,蟹肉中間的白色“骨片”也十分堅硬,讓人隻能零零碎碎的吃到小塊的碎肉。說起肉質來,麵包蟹要稍遜於梭子蟹,沒有梭子蟹那麼鮮嫩。
市麵上的麵包蟹賣的還挺貴的,梁銜月這次嘗過以後,有點慶幸自己沒有因為想嘗鮮買幾隻麵包蟹,它的性價比還蠻低的。
不過這兩隻麵包蟹都是在海邊撿來的,免費的還有什麼可挑剔的,梁銜月看著一桌子的螃蟹殘骸想著,雖然它殼硬肉又少,但隻要它免費送貨上門,就是最棒的!
排骨海帶湯不僅好喝而且暖胃,梁銜月喝了湯以後到院子裡除雪,身上一直都是暖和的。唯一讓人有點擔心的就是家裡的鮮肉消耗的很快,而且一直得不到補充。
梁銜月還囤了很多肉乾肉脯,午餐肉罐頭也有不少,甚至還有一些保質期稍短的醃製好的雞腿雞翅。但是這些都不能代替鮮肉,而且這些肉類梁銜月還想著留到以後再吃,隨著末世的時間越來越久,肉類可能會更加珍貴和難得。
缺肉可能暫時隻是梁銜月一家人的問題,村裡人可不缺少肉食,他們養的雞鴨豬牛等牲畜很少在那一晚大降溫中活下來,現在都變成了凍肉儲存在家中的院子裡。
興許可以和他們交換些肉,梁銜月想著,就是不知道人家家裡缺什麼,不過要是大咧咧的找上門去問,顯得自己家好像什麼都有,隻要人家指名,梁銜月就能帶著對方指定的食物上門交換一樣。
讓她想想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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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銜月走到村長家外麵,村長家的圍牆比她家的矮,已經幾乎完全掩埋在積雪中了。梁銜月跨過在雪中淺淺露出個頭的院牆,就像跨過一道門檻一樣輕鬆。
梁銜月這次來找村長是想要商量在村裡辦一個物資交換集市,村裡的商店和小超市都關門了,村民做飯時沒了油鹽醬醋也沒處去買,還有一些像是梁銜月四爺爺這樣的老人,沒辦法上山砍樹,見到村裡人拖著整棵樹往山下走,又看見自己家越用越少的煤,心裡隻有著急的份。
要是把集市開起來,缺木材的拿食物去換,有調料的換來彆人家多餘的生活用品,也能讓大家的生活方便許多。
梁銜月走到村長家窗戶外,還沒進門就聽見了裡麵的爭吵聲。
一個女人洪亮的聲音穿透了玻璃窗:“村長你可得給我們評評理,老人走了都前幾年,一直都是我和我們家梁何伺候的,他大哥一天都沒伺候過,都在一個村裡,兩個星期來看老人一次,你說他還有良心嗎?老人臨走前說把老房子留給我們家,這你也是知道的,而且我們有正規手續,都已經過戶了!現在梁何大哥想搬進我家名下的老房子住,我絕對不吃這個虧!”
村長連連稱是:“你儘心伺候老人,我們都看在眼裡的。你說這房子現在是你們倆的,大家也都承認。這不是你大哥家窗戶凍裂了嗎,這幾天就拿棉被堵在窗子上,家裡怎麼燒煤都不暖和,所以才想著臨時搬到老房子住幾天。那畢竟是梁何親大哥,你也不能看著他們一家在這冰天雪地裡凍壞不是。”
村長嘴裡勸說著,在心裡重重歎了一口氣。梁何是個啞巴,人雖然老實勤快,但是三十大幾還沒找到老婆,後來媒人給介紹了個鄰村的姑娘,這姑娘身上也有殘疾,右手手指缺了兩個,乾不了重活。梁何相看了之後覺得挺滿意,家裡的活有他來乾就行。姑娘也不嫌棄他是個啞巴,兩個人很快就結婚了。
梁何和這姑娘結婚也有快十年,家裡的老人歲數大了,身上病痛不斷。這梁何上頭有個大哥,老人嫌棄梁何不能說話,呆頭愣腦的,難免偏心老大,給老大出錢蓋了二層小樓,到梁何結婚的時候隻象征性的給了一千塊錢。
最後到了病倒的時候才發現,老大仗著梁何夫妻倆老實,硬是把老人扔在一邊不管不顧,梁何看不下去,自己隻好接過照顧老人的擔子。兩個老人偏心了一輩子,最後發現還是小兒子孝順,臨死的時候總算公平了一把,把家裡的老房子和存款全給了梁何。
這下可戳到了老大的肺管子,在村裡簡直是大鬨一場。到處拉人評理,隻說家產哪有不分給長子的。
那些和老大關係親近的,再加上也有不明就裡的村民也摻和進來,把這水攪得更渾了,村長那時候可是頭疼了一陣子。
最後這件事的落幕倒也有趣。
梁何娶的這個媳婦萬翠,也是個踏實肯乾的,就是性格和梁何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有些唯唯諾諾。遇見人說話都不敢大聲,村子裡嘴壞的人在背後說他們兩口子:一個真啞巴,一個假啞巴,湊成一對倆啞巴。
結果被梁何大哥這麼一鬨,夫妻倆不如人家伶牙俐齒,反倒被顛倒黑白,沒少被人白眼。兩個人這火窩在心裡,回家以後就齊齊病倒了。萬翠躺在炕上直抹眼淚,覺得這日子過不下去,不如跳了井的時候,突然就想開了。
丈夫不能爭辯,她不能一樣不爭辯,她不僅要說,還要連著丈夫說不出來的那一份也一起說了!連死都不怕了,還能怕什麼?
後來村裡人終於發現,梁何媳婦的嗓門大的很咧!梁家老大哭嚎老人不公平的時候,她的聲音能硬生生壓過梁家老大,她還要講梁家老大不孝順老人的事,逢人就要講。講梁家老大就在一個村裡卻兩個月才來看老人一次,臨走還要把他們給老人買的排骨順回家。老人剛說身體不舒服要去醫院檢查,老大媳婦的腳就扭了,下不來炕。
有那和梁家老大關係好的,叫她不要講自己大哥的壞話。萬翠就直愣愣地說:“我有什麼不好講的,他都好意思乾的事我不好意思講?你管得了自己的嘴彆管我的嘴,我倒要看看你遇到這種事能不能憋得住。”
梁家老大本來旗開得勝,結果遇到了這麼大的變數,最後碰了一鼻子灰。村長倒是挺高興的,他本來就不太看得上梁家老大的做派,隻是礙於身上這個職位隻能在裡麵和稀泥,現在萬翠挺直腰板了,他也省心不少。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吧,他嘴上還是得勸萬翠收留梁家老大一家,這天氣可真的是能凍死人的,屋子沒了玻璃,那可不跟冰窖一樣冷。
他勸說道:“房子是你的,理本來在你這邊,但人家都說了是借住幾天,你不同意,眼看著家裡的大哥凍傷、凍病袖手旁觀,那村裡人可要嚼你的舌根子了。”
萬翠不服氣:“我咽不下這口氣!就讓他一家白白住了?”
村長說:“你不願意讓他們白住,你就收點東西唄。就跟把房子租出去一樣,就是麵上彆說的那麼明白,也彆跟外麵的人說,否則人家要說你們刻薄的。”
萬翠心有意動,她自己心裡也知道,要是一直攔著老大不準他住進家裡老房子,就算以前老大對不起他家,這個時候也一定會被人在背後說狠心冷血。他家還想在村裡過,就不能把名聲搞得太差。
家裡的煤買的不夠,這幾天梁何一直跟著人家上山砍樹。每次梁何出門他都心驚膽戰的,彆人冷了餓了哪裡不舒服了,可以和旁邊的人說,梁何說不出口啊。再要是遇到點什麼危險,他連救命都喊不出來。
村長這麼一提醒,萬翠就想著,叫他們拿木頭抵房租,梁何不用再上山了,她心裡這氣也順了。反正老房子其實一直都空在那裡,他就是不願意看到老大家事事順心才一直不同意。
萬翠想明白了,謝過村長給他出主意就準備離開。梁銜月不想貿然進去打斷兩人,就在堂屋裡站了一會兒。她認識萬翠,她公婆的老房子就在梁銜月家側後邊,老人病重的時候,她和梁何都是搬過來照顧的。
她叫了萬翠一聲嬸子,正準備和村長說起交易集市的事。外麵突然跑進來一個人,高喊道:“村長,梁何家的,梁何出事了!”
萬翠眼前一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好似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冷水,從裡到外涼了個徹底。她全身都麻了,差點沒暈過去。梁銜月連忙扶了一把:“嬸子你冷靜點,你暈過去何叔就更沒人管了!”
萬翠借著梁銜月的手臂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氣,他咽了兩三口唾沫,不住得說道:“對、對,我得清醒著。”
村長也急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來報信的人語氣焦急:“這不是大家一起上山砍樹嗎,去的時候是一起去的,到地方了就散開來各自砍各自的樹,看差不多到時間了就吆喝著一起下山。結果今天到村裡了才發現,梁何沒下來。”
“我們正尋思著去山上找呢。”麵對著村長怒瞪的眼睛,報信的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我們就是怕有人被落下來,最後喊了半個多小時,以為所有人都聽到了才下山的。”
“那你不會數人數啊,你不識數嗎?”村長敲了一下這人的腦袋。“愣著乾嘛,走,趕緊跟我一起上山。”
萬翠踉踉蹌蹌的跟上去:“我也去!”
被留在原地的梁銜月想了想,也抬腳跟了上去。
一群人在了山腳下,爭論個不休。
有人覺得梁何隻是說不出來話,不是沒手沒腳,自己下不了山,也不是沒長眼睛看不見天色將暗,他興許就是走的遠了點沒聽到大家的吆喝,覺得事情不對一定會立刻下山的,他們隻要在這裡稍等片刻,梁何自己就會出現。
更多的人覺得不對勁,梁何為人一向謹慎小心,前幾天他們集中下山的時候梁何都是最先跑過來集合的。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出聲,為防著出什麼事,一向是不離人太遠的。眼下他們都下山挺久了,梁何還沒回來,恐怕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