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銜月把大家都送走以後,才發現自己口乾舌燥,嗓子都快冒煙了。
甄敏趕緊給她倒了一杯蜂蜜椴樹花茶,梁銜月一飲而儘,又緩了會才說道:“我剛才講的東西,你們也記住了吧?”
甄敏點頭:“我就站在一邊聽,都記住了。你說的那個用礦泉水瓶做救生衣的方法真是巧妙,咱們家有好多空礦泉水瓶呢。”梁銜月家在暴雪之前就買了好幾噸礦泉水,在市裡的時候大家都到外麵挖雪水,他們就待在家裡喝礦泉水。
後來回到了梁家村,一開始也是喝了一段時間的礦泉水。後來發現家裡的井打得深,沒凍上,就又重新喝起了井水。
就這樣,也攢下了不少空礦泉水瓶。甄敏負責掌管家裡的物資,不管是空罐頭瓶子還是礦泉水瓶子都被她妥善的收著,這都是日常生活裡隨便改改就能用得上的東西。
想起那裝了滿滿幾個麻袋、有大有小的礦泉水瓶,甄敏安心不少,當時沒來得及買遊泳圈和橡皮艇,幸好可以用礦泉水瓶自製救生衣,梁銜月還有在海島上製成的小船。
想起那隻樺皮船,甄敏問梁銜月:“那隻小船能拿出來嗎?我和你爸遊泳還行,你就是半個旱鴨子,有礦泉水瓶救生衣也撲騰不了幾下吧?”
她一說起這個梁銜月就有些擔心,誰讓自己遊泳水平不高。梁銜月嘴上說著:“你倆遊得再好,洪水裡和遊泳池還有風平浪靜的海麵都是不一樣的,誰也不許下水,我們三個一起坐那條小船。彆人要是看到了,問小船是哪來的,就隨便找個理由糊弄過去,隻是個小船,又不是遊艇。”
梁康時在一邊說道:“這幾天咱們就把家裡的東西都歸置一下,廂房裡的食物都收起來,倉房裡的煤和柴火也收到海島裡,就留下這幾天燒的量。隻要我們一發現不對勁,月月就隻需要收起幾個櫥櫃和她自己的床就行,然後我們立刻往外跑。”
“往哪裡跑?”甄敏追問道。他們家隻有一層,洪水水位要是低還好,高了恐怕要把她家房子淹到頂,肯定是不能待的。
“我們去四爺爺家吧?”梁銜月提議道。“四爺爺家是二層小樓,而且他家本來地勢就不低,我記得二樓有一個房間是水泥頂,上麵放糧倉的吧?那裡肯定是咱們家附近最高的地方了。”
四爺爺家前兩年新蓋了二層小樓,梁家村這裡的慣例是除了正屋以外,還要修一個平頂的廂房,廂房平日放置雜物,廂房頂可以曬糧食、夏天夜晚上去乘涼等等。其實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瓦房頂的成本比水泥頂的高很多,但是水泥頂冬冷夏熱,居住起來的舒適度不如瓦房頂。可是廂房也不需要住人,於是家家都有一個這樣的平房。
“對,”梁康時附和道,“我們本來也不能扔下四叔和四嬸不管,老人家腿腳慢,不能像咱們一樣行動迅速,挪到自己家屋頂還方便點。”
這一下解決了兩個問題。梁銜月放鬆很多,思考起還有什麼沒想到的地方。“我們要是跟四爺爺和四奶奶在一起,就不能進出海島了,院子裡的雞鴨……”
梁康時表示這不是問題:“我早就嫌喂雞麻煩,總是忘了喂,已經做了兩個自動喂食器,我試過一次,罐子裡裝滿飼料,能至少讓雞鴨吃少三天。就是不能讓它們出來放風了,人都過的不容易,讓雞鴨也遭點罪沒關係。”
三個人湊在一起又商量了一些細節,比如他們躲避洪水那幾天吃什麼喝什麼等等,商量出章法以後梁康時就起身去四爺爺家,他得跟兩個老人打個招呼,也讓他們防備這些,一發現不妥就趕緊爬到房頂上。
梁銜月打算進空間再多製作一隻樺皮船,如果洪水漲得比四爺爺家的二樓還要高,那他們沒有落腳地了。梁銜月現在的那一隻小船坐他們一家三口人已經很勉強,她不能拋下四爺爺和四奶奶
不管,就想再多做一隻船以備不時之需。
甄敏趕在她進空間之前叫住了梁銜月:“還有個事我剛剛忘了說,家裡的東西我們都收空間裡,小黑怎麼辦呢?”
梁銜月剛想開口說小黑也送進空間裡,轉念一想又頓住了,好多人都知道他們家裡養了隻小狗,躲避洪水的時候小狗不見了,等洪水退了小狗又平安出現,這可比他們拿出小船來更讓人奇怪。
“小黑,就跟著我們一起吧。”小黑現在差不多四個月大,比剛來到他家的時候長大了不少,但還是一隻半大的小狗,一個大點的背包就裝得下。就是要委屈它跟著他們一家人擠在四爺爺家那片小小的房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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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康時從四爺爺家回來,臉色就不太好。
“怎麼了,四叔不同意?”甄敏心裡想著,不能啊,四叔一向很好說話,而且這是生命攸關的大事,他不會在這種事上為難他們。
“跟四叔沒關係,我是覺得天熱的太快了。我在外麵的雪地上走,上麵那一層雪都化成水了,一直到我腳腕,都是半化不化的雪和水混在一起。”
梁銜月剛回空間裡做好了樺皮船,剛出來就聽見梁康時這句話。她接道:“你看放在外麵的溫度計了嗎?現在外麵氣溫多少?”
梁康時沒注意看,正好梁銜月本來也打算去廂房收放在裡麵的食物,這幾天升溫快,梁銜月怕睡一覺起來氣溫就突破0度,廂房裡原來放的凍肉凍豆腐和凍餃子該化了,所以已經把裡麵的東西收的差不多,空間裡的冰櫃都塞的嚴嚴實實,一點空隙都沒有,才終於把這些東西裝進去。現在廂房裡隻剩下一些米麵和給雞鴨做飼料的玉米碴子。
溫度計就掛在窗外,梁銜月探頭一看,3度。她又反複看了幾遍,喃喃道:“真的零上了。”
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
先去把廂房裡的東西收好,梁康時一拍腦袋:“我忘了要照看峰子他家了,他剛租的房子裡放著好多東西呢。”
“我去收一下吧。爸,你有他家的鑰匙嗎?”黃一峰來回市裡和梁家村,給梁銜月家帶來了不少市裡的新消息,他還要把自己家的其中一台發電機送給他們家,兩家人的關係這麼好,又答應幫忙照看家裡的東西,梁銜月乾脆也把黃一峰家的東西也一起裝進海島空間裡保存,不然洪水過後,他的這些家當少說也要扔一半。
“有,”梁康時轉身,“我去拿一下。”
黃一峰家租的房子離梁銜月家隻需要兩三分鐘就能走到,天氣暖和,好多人在家裡憋了一冬天,現在都出來曬太陽。雪還堆的很高,隻有上麵一層化了,滿地是水,他們就乾脆坐在自家牆頭上,互相說著話。
附近的幾家人都知道是梁康時的朋友租了這間房子,看見他來也不奇怪。
“我過來看看屋裡有沒有老鼠,彆啃壞了家具。”梁康時一邊解釋一邊開門。
“這麼冷的冬天,老鼠都凍死了。”有人笑著說。
“那可不一定,”旁邊的人反駁,“老鼠是四害,生命力頑強著呢。”
梁康時沒有再接他們的話,帶著梁銜月進了門。他們三下五除二的收好了黃一峰帶來的行李,又把各個門窗緊閉,鎖好後才出來。
梁康時看過了他家的門窗,職業病又犯了,評價道:“這門窗新換的,質量不錯,梁何還挺孝順老人的,換了新窗冬天能暖和不少。”
梁銜月發問:“門窗好能不往家裡滲水嗎?”
“那肯定不行,滲是肯定會滲的,就是多少的區彆。”
走回家的路上,梁銜月踏出一步,突然頓了一下。狐疑地看向腳下。
“怎麼了?襪子濕了?”
“不是,”梁銜月有些猶豫,懷疑剛才那
種感覺是不是錯覺,“我覺得好像往下陷了一下,就有點踩空的感覺。”
梁康時走了兩步:“怎麼會踩空呢?我沒感覺到啊?”
“先回去吧。”
回家的路上,這種感覺又出現了幾次,梁康時也感覺到了。有時候一腳落下,整個雪麵都會陷落一些,不是踩中了表麵那些鬆軟化掉的雪的感覺,而是腳下那些厚重的雪,整個都往下落。這種感覺因為和踩在鬆軟雪麵的感覺重疊,所以一時不那麼讓人覺得異常。
梁銜月一直到躺在家裡的床上都一直在思考這件事。
突然,她鯉魚打挺一樣的坐起來:“我想到了!”
“現在氣溫升高,雪麵和空氣接觸的部分先融化,其實不隻是這個地方,大地回溫也是很快的,雪和土地接觸的地方也在慢慢融化,隻有中間的部分最晚融化。所以最下麵化了以後,我們踩在雪上就會有一種踏空的感覺,因為下麵本來就是空的!”
甄敏聽懂了,而且舉出了例子:“就像春天來的時候雪堆裡會剩下一個雪殼子浮在融化的水上,下麵的雪化的快。”
“差不多吧,隻不過雪不夠厚的話,上中下層會一起化,隻不過速度不一樣,不那麼明顯而已。”
梁康時眉毛皺的能夾死一隻蒼蠅:“也就是說,與地麵接觸的積雪已經融化了很多,所以我們走在上麵才會有踏空的感覺。”
積雪融化的速度比他們想象得快很多,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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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早上,溫度7攝氏度,清晨是這個溫度,中午隻會更高。
梁康時注意到,圍牆邊開始往院子裡滲水,先是土地變得濕潤,很快水就一小股一小股的湧進來。
“快收拾東西,我們去四叔家!”
梁銜月和甄敏趕緊行動起來。他們拿上昨天就準備好的東西,抱上小黑,從梯子上爬到了圍牆上,外麵的雪麵一夜之內沉下去一米多深,上層的雪全化了,碎冰和融化的雪水一起流淌。
梁銜月伸手向下摸了一把,雪水冰冷刺骨,她打了個冷戰,把樺皮小船放出來。
“彆淌水過去了,水太涼了。”
他們三個每個人都背著一個大背包,梁康時背包側邊還綁著一條厚毯子,小黑被甄敏抱著,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梁銜月猜測,上下層的雪都已經化掉,下層的雪水流淌起來,那些雪壓實的堅冰沒了根基,很快就會活動起來。趁著中層的冰雪還很厚,表層的水還波平浪靜,他們趕緊去到四爺爺家。
劃船劃到四爺爺家,兩個老人也發現了不對勁,他們雖然沒出大門,可是院子裡的雪一直堆到一層頂,他們這些日子都是搬到二樓住的,一樓成了不見天日的地下室。今天一早起來,四爺爺就發現一樓滲進了好多水,點起蠟燭往窗外一看,那些堅實的雪現在都半化不化的。
他想起梁康時對自己的囑咐,趕緊讓四奶奶帶著收拾好的東西往房頂爬。
梁銜月一家來的時候,四爺爺正踩在梯子上,給房頂的四奶奶遞被子。房頂的水泥特彆硌人,看著梁康時他們還沒來,四爺爺覺得時間還足夠,跑上跑下的搬東西。
就這短短的一小段路,水似乎就漲了起來。小船順利的越過四爺爺家的院牆,直接來到了二樓平台上支起的梯子下麵。
“康子,你們哪來的船?”
“我那個朋友黃一峰上次來我這裡送過來的,市裡也有人傳這個春天會有洪水,他就給我搞了艘小船來。”梁康時讓四爺爺趕緊爬到房頂上,缺什麼要回家裡拿就告訴他,他去取。
梁康時這個朋友是很有本事的人,生意做的也大,四爺爺不再疑惑,就是有那麼一瞬間覺得現在都是用那種橡皮艇和衝鋒舟,這種看起來穿樸
素的小木船倒是很少見了。
梁銜月一馬當先的爬上了房頂,她要在上麵接一家人的行李。先是把小黑抱上去,然後是帶來的被子、毯子和背包,最後是一整條小船。幸好樺皮船本來就很輕便,梁銜月現在力氣又遠超常人,幾個人一同配合之下,小船也被搬到了房頂。
四爺爺掂了掂他們拿上來的其中一個背包,吃驚道:“怎麼這麼沉?”
梁銜月看了一眼:“那包裝的是礦泉水。一看現在的雪水清淩淩的,洪水衝過以後全都是混的,裡麵什麼病菌都有,水退以後的幾天內家裡的井水也不能喝,四爺爺,你有沒有存水?”
四爺爺趕緊應聲:“存了,就裝在家裡原來裝黃酒的大桶裡,我還沒來得及拿上來。”
那邊梁康時在梯子下邊喊梁銜月來接東西,看她伸手過來叮囑到:“東西沉,你撐著點兒房簷,彆被晃下來了。”
梁銜月把幾個遞上來的東西放到身後,裡麵就有用5L大桶裝的飲用水。甄敏和梁康時又在四奶奶的指揮下搬了不少東西上來。水漲的很快,搬運東西的這一會兒工夫雪水已經漲上了二層,梁康時穿著雨靴,冰冷刺骨的水漫過腳背。
他扭頭對甄敏說:“不能再搬了,我們把四叔家的門窗鎖好,趕緊上屋頂去吧。”
梁銜月在房頂往下望,不太能看清水漲到哪裡,她焦急的探頭,想看看父母什麼時候上來。
見到父母依次爬上梯子,梁銜月這才鬆了一口氣。甄敏手裡是一捆結實的繩索,她把樺皮船和四爺爺家放在屋頂的糧倉緊緊的綁在一起。
梁家村是後麵就是山,或許以前有名字,似乎叫做耘山,梁銜月也記不太清楚了。因為從他出生起這些年,並沒有聽過哪個長輩仔細的說起過這座山的名字,山就是山,梁家村的人叫它“後山”,提起來會說“上山”和“到山上去”。
梁家村人看起來對這座山感情並不濃厚,梁銜月長大了才琢磨出來,同樣是挨著這座山,臨山村分到的是山腳的平地,既肥沃又平坦,梁家村的土地幾乎都是山上開墾出來的梯田,不僅貧瘠,而且無法適應機械化種植。
蛇蟲鼠蟻變多、土地產量又不高,這座山似乎並沒有給梁家村帶來什麼好處,而現在,他們還要警惕山洪的到來。
不過話說回來,也正是因為打的糧食少,梁家村的人沒有建造大糧倉的習慣,那種圓形的糧倉要下方懸空,防蟲防鼠,上麵搭出一個尖兒來,圓墩墩的還很美觀。
梁家村的糧倉就很敷衍,隻要能框住糧食就行,甚至根本不需要有頂,蒙上兩層雨布就夠了。但這樣畢竟抵擋不了老鼠來禍害糧食,於是大家齊刷刷的把糧倉搬到了屋頂上。
秋後打了糧食,直接裝進蛇皮袋,用滑輪組拉到家裡的廂房頂,晴好的天氣晾曬幾天,就裝進搭在房頂的簡易糧倉裡。
四奶奶家的糧倉還要結實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改造的,整個是個長方體的形狀,用結實的金屬做框架,裡麵蒙著漁網,漁網的眼比玉米小,玉米也不會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