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敏看著一身血跡的梁康時被黃一峰背了進來,差點沒當場軟到在地,剛人還好好的出了門,怎麼轉眼就弄了一身傷回來?
她顫抖著聲音說:“這……這是怎麼了?”
甄敏幫著黃一峰把梁康時放躺在炕上,聽到他背後有傷口,就讓他趴在炕上。梁銜月這時背著易君風一樣的跑進來,一見到甄敏就說:“媽,你去拿藥和繃帶來,隻要是能止血的藥都拿出來!”
甄敏連忙答應一聲,轉身去拿藥了。
易君從梁銜月的背上下來,看了一眼身上血跡斑斑的梁康時,轉頭鎮靜地跟梁銜月說:“找個剪刀來把衣服剪開。”
梁銜月匆匆忙忙的拿了剪刀出來,易君接過來,小心地剪開梁康時後背的衣物,一道猙獰的傷口出現在眾人眼前,這道傷口有十幾公分長,邊緣外翻,血糊糊的看不清傷口有多深,現在依然不停的流著血。
甄敏抱著一大盒藥過來。她看到梁康時的傷口愣了一下,強行讓自己移開目光,把各種繃帶、棉球和止血藥放在一邊,聲音有些抖的說:“都拿來了,易君,你看看要用哪個……”
易君從醫藥箱裡取了鑷子和棉球出來,檢查了梁康時的傷口裡有沒有什麼異物,梁銜月家的醫藥箱裡東西很全,連清洗傷口的生理鹽水都有,她簡單清洗了過傷口以後,看到一旁的藥物裡有一盒凡士林紗布,立刻拿起來,表情稍微輕鬆了些。
普通紗布很容易和血痂粘連,揭起來的時候再次刺激傷口。而且梁康時的傷口出血很多,凡士林紗布能降低感染,促進傷口愈合。
易君取了凡士林紗布蓋在梁康時的傷口上,他沒有用那些止血藥粉,傷口太深,藥粉雖然有止血的功效,但是留在傷口裡容易感染。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用包紮的方法止血,順便保持傷口的清潔。
易君在忙活的時候,其他幾人也閒著,他們把梁康時的褲腿剪開,又在腿上找到了好幾個傷口。這些傷口都沒有後背上的嚴重,出血量已經很少,被他們用繃帶包了起來。
易君準備包紮傷口了,她看了一眼旁邊的繃帶,皺眉道:“繃帶太小了,甄敏,家裡有沒有乾淨的棉布?”
“有、有。”甄敏忙答道。
“把棉布裁成大一些的三角形,我要做三角巾。”
甄敏很快裁了一塊很大的三角形棉布過來。易君把三角巾的底邊向內反複折疊,折成兩橫指寬的一條更厚的底邊,放在梁康時背後傷口的下緣,這條厚重的三角巾底邊繞著後背在前胸打了個結固定住。
易君讓梁銜月幫忙輕按住紗布,她把三角巾的另一個頂角向上折,越過梁康時的肩頭,拉緊和胸前剛打的結綁在一起。三角巾固定住了傷口的厚紗布,隻是血還沒有完全止住,還有血跡滲出紗布染上了三角巾。
易君神色凝重,說道:“這麼大的傷口本來是該縫合的,現在也沒有這個條件。”
要是地震沒有發生,道路還暢通著,他們倒是可以去醫院碰碰運氣,現在馬路沒法行車,他們根本沒辦法把梁康時弄去醫院。更何況也不清楚現在的醫院到底還有沒有開著。
“還好傷口也不算特彆深,也是可以自行愈合的,隻不過會慢一點。現在血差不多止住了,要提防的就是傷口感染。這段時間千萬不要讓傷口接觸到水,每天更換一下傷口的敷料,要是不再出血了,三角巾就能拿下來。”
她細細囑咐著,轉頭看見黃一峰的衣服上也慢慢滲出不少血跡,她眉頭一挑:“你也受傷了?趕緊過來躺下。”
黃一峰老老實實地坐過來:“我的還好,血都不怎麼流了。”
看到梁康時的傷口處理好,梁銜月剛鬆下一口氣,想起小超市裡那一地還沒有處理的屍體,頓時心又涼了半截。
彆的地方還好,小超市在路邊又是大家常去的地方,萬一被人撞破……
梁銜月立刻朝門外跑去。
她提心吊膽地跑到門口,隔著老遠就看見季明岑倚著門框坐在門外,一副守門的架勢。
他好像知道梁銜月在擔心什麼,對著跑過來的她說到:“放心,一直沒有人來過。”
梁銜月長舒了一口氣,她看到壞了的窗戶被季明岑找了深色的布遮上,裡麵的屍體被堆到了一起,也用一塊雨布蓋上了。隻是地上全都是濺起的血和拖行的血印,還是能一眼讓人看出這是個案發現場。
“我找到了拖把,但是沒有水了。”季明岑解釋著自己為什麼沒拖地。
梁銜月剛看了屋裡兩眼,剛剛那些血腥的回憶又湧到腦海裡,保護家人的那股衝動過去以後,緊張過後的疲累感、對受傷父親的擔憂、那些惡人猙獰的死相、她暴露出來的秘密和要收拾這一切爛攤子的無力感席卷了梁銜月,她努力地想看起來冷酷一些,發紅的眼圈和哽咽的聲音暴露了她的脆弱。
“你要是敢對彆人說,我、我就……”一大滴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梁銜月趕緊抹掉,緊張的盯著季明岑。
季明岑反而比她還要慌張:“你、你彆哭啊。”
“我不會說出去,我很擅長保守秘密。”季明岑柔聲道:“你不是也知道的嗎?”
梁銜月愣住:“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一開始隻是猜測,後來才確認的。”他低下頭,“你的右手虎口上有顆小痣。”
梁銜月回想起來,自己在山上那天確實包的嚴嚴實實,連聲音都故意換了調,但是她朝著山崖下的季明岑伸出過右手,沒想到被他記住了虎口上的痣。
相比起今天發生的事,那天的事的確是不足掛齒。而且也可以說,兩天的事都在暴露梁銜月的同一個秘密,那就是手裡有槍。
梁銜月結結巴巴的解釋:“我不小心拿了一些人藏在垃圾堆裡的東西,回來後才發現裡麵有槍和子彈。他們一直在找我,所以我想了個辦法,讓他們以為我死了。”
然後就是今天的事。她在外麵根本就沒有看見季明岑,而且時間緊急,開槍是她能想到最快的反擊方法。
季明岑看出了她的猶豫,主動說道:“你怕什麼,我們是同謀,我也殺了人。”
“呸呸呸!”梁銜月立刻反駁道,“我們是正當防衛!”
她想起一牆之隔還堆著幾具屍體,氣弱起來:“我又沒做錯,我不殺他們,他們一定會把我爸、黃叔,還有小黑一起殺了的。隻不過我用的方法不能讓人知道而已……”
梁銜月不想讓人知道她手裡有槍,也就必須得掩蓋這些人死去的事實。
季明岑打開了門:“他們不隻是搶劫犯,還殺過人,你不必自責。”
梁銜月看著季明岑自始至終平靜溫和的表情,心裡也安靜了下來,現在他們兩個,的確在一條船上了。
“我們得把這些人處理一下。”
季明岑和梁銜月走進屋裡,對視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把頭轉到一邊,乾嘔了兩聲。
————
黃一峰剛把傷口包紮好就跑過來了,他和梁銜月想的一樣,也是擔心有村民過來看到這些。發生這種大事,要是被村民們知道了,他們不一定會管這是不是合理的反擊,隻會害怕的到處說他們兩家人殺過人。那可就沒辦法在村裡呆了。
看到季明岑和梁銜月守在門口,黃一峰忐忑的心放了下來,他絕口不提梁銜月從哪裡弄來的槍,而是表情凝重的說道:“找地方挖個坑,給這些玩意埋了。”
梁銜月糾結的皺起眉頭:“埋在哪?”要挖好大的一個坑,還要不被人看見。
她是想把人埋的遠遠的,可是路被地震毀了,推車也用不了。
“後院。”黃一峰果斷地說道。
小超市後麵自帶一個小院,麵積不大,有個封閉的圍牆,但是沒有大門。所以那幫搶劫的男人來時,他們沒從後院逃走,因為後院本來就跑不出去。
梁銜月默不作聲,心裡卻在思索著怎麼解決這件事。他並不希望黃一峰把這些人埋在小超市的後院,工程量很大,而且不能完全解決所有的後顧之憂。
“黃叔,我們先把他們搬到後院。然後把小超市收拾一下,免得有誰來了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晚上再挖坑,怎麼樣?”她主動提議道。
黃一峰也是這麼想的,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把超市裡麵收拾乾淨。現在是下午四點,傍晚的時候一向是小超市裡客人最多的時間段,他們必須得趕在有人來之前把屋裡的血跡全都擦乾淨。
黃一峰的腿上有傷,梁銜月隻叫他拿個椅子守在門外,要是有誰來了遠遠地攔下來。
梁銜月和季明岑開始把屋裡的屍體拖到後院,梁銜月做了很多心理建設,可是揭開雨布,見到那些凝結著血跡和錯愕神情的臉還是忍不住發抖,她拖著屍體的兩隻腳,眯著眼睛,按照記憶裡的路線摸索著朝後門的方向走去。
一隻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地上東西很多,你這樣會摔倒的。”季明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梁銜月這個時候特彆想和人說說話,這樣就能壓下心裡的慌張,她磕磕巴巴的說:“我知道你叫季明岑,你不是臨山村人,為什麼會從市裡搬過來呢?好多人搬來之後發現村裡住著也沒有那麼舒服,都想辦法回去了。剩下來的人裡的確有無家可歸的人,他們都是來安城打工的,住在出租屋裡被人趕出來。但也有不少是前段時間在市裡犯過事的人,怕被抓住才躲到農村來的。”
“是嗎?”季明岑若有所思,“難怪於鬆這些人會聚在一起,原來他們本來就是有前科的。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梁銜月咽下一口唾沫,從季明岑手裡借過一個破抹布罩在屍體的臉上,這才心裡安定了點。“我們村抓過好幾個偷東西的外來人,審過他們的情況,大多數都是這樣,在洪水來時趁亂拿了彆人的東西,又聽說洪水退了以後會嚴抓他們這樣的人,就趕緊跟著市裡返鄉的人來了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