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芍拎著年禮和靳易一起進了屋。
伍教授和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正在對弈, 不過聽說她來了之後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看著阮芍露出一抹笑臉來,“阮芍來了啊!”
不過在看到阮芍還提著東西的時候就不太高興道,“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
然後目光又轉到靳易身上,“這是?”
坐在伍教授對麵的男人笑著接話,語帶調侃之意, “老師, 這是小師妹的男朋友啊,兩人在學校可出名了, 是有名的學霸情侶呢!”
看著又一個稱呼她小師妹的人,阮芍這次的表情比剛才看到萬主任還要驚訝,就連靳易就忍不住多看了對方一眼。
無他, 這位可是他們臨床專業的一位副教授,翟永。
年僅三十多歲。
聽說今年還要評定教授,溫文儒雅又博學多才,在臨床專業可受歡迎了,阮芍就聽過他不少課。
在這之前兩人還算是師生關係。
結果一個轉眼突然變成了師兄妹, 阮芍真的沒一點心理準備啊, 感覺真的是既微妙又古怪,還有點點無所適從!
她看向伍教授, “老師,這……”
看她這反應,翟教授笑道, “老師,你該不會沒告訴小師妹她還有我們這三個直係師兄?”
沒錯,除了萬主任和翟教授外,在場的還有一位。
看上去比萬主任和翟永都年長一些。
伍教授以拳抵唇咳道,“是沒有,不過現在介紹也不遲。”
然後就對阮芍簡潔明了的介紹道,“祝昌,你大師兄,在協和醫院工作;萬柯,你二師兄,在XX醫院工作,你已經見過了;翟永,你三師兄,目前在本校任教,你應該也不陌生。”
介紹完說道,“這不就認識了?!”
阮芍,“……”
您這介紹的也太隨便了?
不過這三位最年輕的就是翟教授,據說才三十二歲,萬主任也就比翟教授大一兩歲的樣子,年齡最長的大師兄祝昌也顯然不到四十歲。
三個人全都算是行業精英。
足以見伍教授收弟子的標準之高。
就算同樣是副教授,同樣是副主任醫師,但在不同的學校和醫院,這同樣的職位所擁有的含金量差彆也很大的。
而眼前這三位明顯都是佼佼者。
阮芍正式跟三人打了招呼,然後將目光定在了萬主任身上。
“是老師讓萬師兄在醫院關照我的?”
雖然是在發問,但語氣卻已經很是肯定了。
她就說麼,她一個實習生剛到醫院沒多久居然就有副主任主動帶她,這是多大的殊榮啊!
醫學這個行業跟其它行業有著最本質的區彆。
那就是醫生對工作經驗和資曆的比其他行業要看重得多的多。
在其他行業,隻要能力達到了,晉升起來的速度有時候可以用坐火箭來形容。
但在醫生這個行業不行。
即使你能力真的很強,但資曆和工作經驗都依然重要,職稱考核都有一定的年限和工作經驗規定。
在這樣的前提下,學曆就真的很重要了。
不同的學曆,對職稱考核要求的年限都有著極為明顯的區分。
阮芍這三個師兄能在這個年紀做到如今的職位,想當然學生時期也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
此時聽阮芍這麼說,萬主任頓時笑了。
“老師是有說過讓我關照一下你,不過事實證明你根本就不需要我額外關照,第一次上手術台就表現的那麼好,我在一旁看著,發現你是一點都不緊張,手又快又穩,比我當初第一次上手術台的時候表現強多了,一點都不像新手,真的太適合拿手術刀了。”
伍教授聽的頷首,神色間帶著點驕傲之色。
畢竟這個最小的學生能力如何他再清楚不過了。
阮芍卻跟萬主任說,“師兄彆這麼說,如果不是你關照我,我剛進醫院哪有那麼多機會上手術台,還要是謝謝師兄。”
萬主任擺了擺手,“不用不用,我是你師兄,帶一帶你是應該的,主要還是你自己表現好,不然我也不可能放心將病人交給你。”
見阮芍還要說什麼,伍教授笑斥道,“行了,你們師兄妹就彆推來推去了,互相幫助不是應該的麼?!”
然後他的目光定在了靳易身上。
“剛才聽翟小子說你也在京醫大讀書,什麼專業的,讀大幾了?”
他對剛收的學生還熱乎著呢。
學生突然就冒出來一個男朋友,作為老師,伍教授當然想要了解一下他。
被忽略了好一會兒的靳易終於又有了存在感了。
“我是法醫專業的,目前已經在公安局實習了。”
至於讀大幾了,這個還真沒法具體回答。
翟教授很欣賞靳易。
聽靳易說的這麼簡單,竟然在一旁補充道,“老師,我不是說了這小子跟小師妹在學校很出名麼,不僅是因為他們倆是情侶,更因為他們倆是入校以來唯二考試全滿分的學生,他跟小師妹一樣提前修滿了學分,不過因為專業不同,所以可能會更早的參加工作!”
“哦?”伍教授聞言倒是來了興趣。
他在找阮芍之前就了解過她在校表現,現在聽阮芍的男朋友竟然跟他不相上下,一下子就來勁兒了。
“你過來,坐這。”
伍教授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讓靳易坐。
阮芍就帶著他一起過去了。
還自動拉了張椅子一起坐了下來。
然後接下來就來了一場大型考核。
伍教授直接就對靳易開考了。
阮芍的三個師兄也在一旁時不時的提一兩個問題,簡直就跟三堂會審似的。
阮芍饒有興致的聽著,倒是不怎麼擔心靳易。
靳易沉著應答,基本上每個問題都能說個一二三來。
有的問題可能回答的不是那麼深刻,但鑒於他才上了兩年多大學的這個基礎上,他的回答已經很深入了,也很有自己的見地。
考著考著,伍教授簡直都想順帶連靳易也一起收了。
這麼好的苗子,去當什麼法醫啊,如果和阮芍一起來當他的學生,讓他教,幾年後絕對又是醫學界的一顆新星啊!
越是這麼想,就越覺得靳易去學法醫學可惜了。
打斷幾人談話的是再一次響起的門鈴聲。
這次是伍教授的兒子帶著孩子上門了。
還有一個女兒一直在廚房幫忙做飯,看時間也差不多到飯點了,等人到齊後就直接讓大家上餐桌了。
針對靳易的考核,終於結束了。
大人孩子加在一起有十幾個人,將餐桌圍得滿滿當當。
平時顯得有些刻板難以接近的伍教授在今天卻隻是一個笑的慈祥的長輩。
在新年的第一天,大家全都和和樂樂的。
今年又多了阮芍這個學生,和靳易這個學生‘親屬’,故而顯得比往年更熱鬨了幾分。
阮芍和靳易兩人在伍教授家裡待到下午四五點才離開。
……
過完年,大家學習的學習,工作的工作,都重新步入了正軌。
阮芍依然在醫院實習,或許是因為知道了萬主任是她師兄的關係,兩人相處起來比年前要多了幾分熟稔,說話間也更自然。
偶爾遇到一些問題,萬主任也會主動指點她。
半年的實習時間,阮芍在幾個科室都待過了。
但在外科待的時間最長。
做過的手術也越來越多,技巧也磨煉的越發熟練。
在實習之餘,阮芍還不忘考執業醫師證。
她本科已經算畢業了,有資格考這個證了。
這個證也對以後的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必須得考。
等把執業醫師證拿到手的時候,阮芍已經是伍教授名下的研究生了,碩博連讀,導師都不用再換的。
伍教授手下另外幾個博士生都看得出來導師對這個新收的學生很偏心,有時候一些重要的研討會議都會帶著阮芍去。
這種會議參加的多了,見識會增長,眼界也會變寬廣。
而能參加的教授都是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的。
不然為什麼研究生或者博士生找導師的時候都想找厲害的?
因為厲害的教授不僅自己本身能力強,手底下的資源也多。
到了伍教授這個級彆,他不僅名下有實驗研究在進行,參加的學術會議也都很是高端,沒有一定的門道根本就去不了。
他對阮芍可以說是真的傾心培養了。
老師給力,學生也不能拖後腿。
所幸阮芍一點都沒辜負伍教授的栽培。
接觸的越多,她進步的速度也越快,真的就跟一塊海綿一樣瘋狂的吸收著更多更深奧的知識,讓伍教授越來越喜歡這個學生,也越來越器重她。
在成為伍教授名下研究生大半年之後。
阮芍突然有一天接到了家裡打來的電話,說是她奶奶不行了,讓她有時間的話回去送一程。
雖然彼此關係不好,但人都要死了,就不講究那些了。
最後送老人家一程,也算是全了彼此的血緣關係。
阮芍接完電話還挺意外。
不過她去年過年的時候沒回家,老太太又一直跟著大兒子一家生活,就算回家也很少見老太太,對她的身體狀況什麼的並不是多了解。
說她無情也好,冷血也罷。
接了這通電話,除了意外之外,她真的沒有太多什麼傷感的情緒。
不過她還是答應了會回去一趟。
隨後電話就打給了靳易,跟她說了一下這件事。
接到電話的靳易表示想陪她一起回去。
他在實習結束之後依然在基層公安局待著,不過不再是以實習生的身份,而是一位正式的法醫。
實習加上正式工作,他在基層一共工作了一年。
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讓靳易闖出一定的名頭了。
他理論知識豐富,動手大膽,頭腦聰明,卻又不乏細心。
在他的幫助下,破案效率都不由的提升了很多,他工作的公安局甚至因為他的存在,被點名表揚過兩次。
是金子到哪裡都會發光。
磨練過後,如今的靳易已經被調到了公安總局。
工作可以說是徹底步入正軌了。
但跟阮芍卻還是聚少離多,這陣子他剛好協助同事破了一個大案,所以有幾天休假時間,就準備找阮芍來著,沒想到人要回老家了,那他自然要一起跟著去。
……
“靳易也跟著你一起回來了啊?”任莎看到兩個孩子一起回來,情緒看上去並不算多差。
也不能怪任莎冷血。
本來雙方就沒多深的感情,之後一年最多也就見一麵,怎麼能指望她有多大的感觸?!
在老太太生病的時候,他們家該做的也都做了。
老太太住院花的錢大部分也是他們出的,她覺得她已經做的可以了。
而老太太救不過來,也不是什麼要命的病,就是年齡到了,自然而然的就不行了。
“奶奶現在怎麼樣了?”
這個奶奶從嘴裡說出來真的有些像一個符號。
任莎回道,“就在醫院,醫生說熬不了多久了。”
“那我和靳易去看看她!”
“行,我帶你們倆去。”
老太太在老家鎮上醫院不行之後就送到市裡來了,已經在醫院住了兩三天了,這幾天都一直插著氧氣沉睡,醒來的時間越來越少。
到了醫院,阮芍發現大伯和大伯母都在。
除了他們兩個之外,阮佩也在。
她看上去眼眶微紅,顯得很是難過的樣子。
阮芍卻感覺已經好久沒見過阮佩了。
跟阮佩的模樣比起來,她這樣看上去就真的顯得很冷淡了。
張玲看到任莎帶著阮芍過來後當即打了聲招呼,不過很快目光就落到了靳易身上,這麼有氣質的男孩子她真的很少見。
“莎莎啊,這個小夥子是?”
工作之後,靳易身上青澀的氣息飛快褪去,如今的他正在向成熟轉變,看上去比讀書的時候更沉穩可靠,也越發吸引人。
阮佩的目光也忍不住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好一會兒。
然後就聽任莎說,“這是靳易,是小芍的男朋友,聽說小芍奶奶病了就跟小芍一起來看看奶奶,這倆孩子,真是一刻都分不開,我說過他們幾次了,不過年輕人嘛,都這樣,我也就懶得管了。”
張玲神色微滯,看了阮芍和靳易一眼,然後忍不住撇了撇嘴。
確定這不是在炫耀嗎?
不過如果她女兒能找一個看上去就很優秀的對象的話,她肯定比任莎還更能炫耀。
阮佩聞言忍不住又看了靳易幾眼。
當初高考的時候阮佩還能自欺欺人覺得阮芍是走了狗屎運,但聽說她上了大學後在學校混的也特彆好,現在連男朋友看上去都那麼極品。
讓人真的有種連嫉妒都不知道從何嫉妒的感覺,差距太大了。
阮芍卻已經走到了床邊去看病床上的老太太。
在有了行醫經驗之後,她在看病人總是會忍不住站在醫生的角度去看,跟著導師學習的時候她並沒有放棄中醫的一些手段。
她的導師也支持她在能力範圍內多學一些。
所以她現在已經能通過一些簡單的觀察來判斷病人的大致情況了。
更何況老太太這個情況並不需要多精明的醫術都能看出來。
她臉色透著明顯的灰敗之色,是身體的衰敗造成的結果,也是所有人年邁之後都會經曆的一個過程。
看過之後,他們並沒有在醫院久待。
畢竟到了這個時候任誰也無能為力。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等任莎帶著阮芍和靳易離開後,張玲就忍不住在病房裡罵罵咧咧的,然後又去問阮佩,“你這都快要畢業了,工作找好了沒?”
聲音大到一點都不顧忌躺在床上的老太太。
阮佩看了看她奶奶,又看了看病房門口的方向,眼神動了動,“快了。”
當天晚上醫院就下了病危通知。
老太太這次是真的不行了,都回光返照了。
阮吉武一家,和阮吉祥一家子都趕來了醫院。
老太太坐在病床上,臉色看上去竟然還有了點紅潤。
阮佩在她旁邊紅著眼睛,她正拍著阮佩的手笑得一臉慈祥,還出聲安慰她,看上去竟然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
看到趕來看她的小輩,竟然含笑招呼道,“你們都來了啊!”
在這之前不管有多少矛盾和冷淡。
但到了這個時候,大家顯然都不計較那麼多了。
老太太讓阮吉祥坐在自己旁邊,拉著他的手跟他道歉,說是以前不該那麼對他等等。
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阮吉祥也露出了幾分難過之色。
畢竟是生他養他的母親。
親眼看著她走到生命的儘頭,心裡怎麼可能沒一點感覺?!
老太太跟病房裡的所有人輪流說了幾句話,就連靳易這個初次見麵的也沒漏掉。
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慈祥了。
病房裡的氣氛不由的有些沉悶起來。
直到老太太將目光定在阮佩身上,然後又轉向阮吉祥,“你和吉武都是親兄弟,親兄弟哪有過不去的坎兒,以後啊,你們還是要相互扶持我才能放的下心,你說是不是?”
這話聽著就有些不太對勁了。
本來心情低落的阮吉祥聞言神色微頓。
老太太還在說,“佩佩也快要畢業了,聽說她學的是那什麼,我一個老太太也不懂,不過她學的專業能去你公司工作,你是佩佩的親二叔,要多拉拔拉拔她,知道嗎?”
這下任莎等人表情也有些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