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過,顯然切原赤也讓我妻結夏失望了。
“呼、呼——”
殘陽如血,空曠寂靜的學校裡隻餘下了那樣沉重的喘息聲在不停回蕩。
切原赤也跪倒在網球場上,兩隻手臂發紅發脹,猶如初生的羔羊般顫顫巍巍地支撐著身體,整隻手掌遍布著被防滑帶蹭出的血紅傷口。
他嘗試著抬起沉重的頭顱,伸出手想要去拿起明明就在不遠處的網球拍,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從手指到手肘,再到臂膀,都在不停地發顫,每一根肌肉纖維都到達了極限,連一絲力氣都擠不出來,更彆提拿起網球拍這種奢望了。
“……可惡!可惡!”
說不出是汗水,還是淚水,透明的液體從切原赤也的下巴滴落,滲進了塑膠的網球場地上,綻開了一片小小的陰影。
“在哭嗎,切原君?”
我妻結夏站在切原赤也的對麵,墊了墊球,這一局輪到他發球了。
將死的太陽猶如回光返照般,揮霍著最後的光與熱,黃昏的日光透射在我妻結夏的眼中,讓那雙琉璃珠子般通透的粉色眼瞳也顯出琉璃般空無一物的漠然。
將那張燦爛與友善的麵皮扒下以後,那具名為我妻結夏的身體裡藏著一隻怪物。
切原赤也用他被汗水沾濕了眼睫、恍惚而空白的視線注視著我妻結夏。
那是怪誕、可怖、顛覆了世間一切常理的可怕怪物,猶如黑洞般隻源源不斷地吞噬著所有溫暖、積極的情感,隻讓人的身和心都猶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喪失所有溫度,喪失所有鬥誌,隻想逃離這片戰場。
“這樣可不行,隻會哭的話,是拿不到分數的。”
他高高拋起那顆金黃色的小球,切原赤也甚至看不清他揮拍的動作,隻能聽見——
咚!
咚!
……
每一球都毫無阻礙地擦身而過,在他的身後留下一個又一個焦黑的球印。
看不見、接不到,連球拍都已經無法拿起了。
是時候該放棄了吧。
堅持下去太痛苦了。
“5-0,切原君,到你的發球局了。”
連一分都拿不到的廢物。
我妻結夏僅僅隻是握著球拍站在那裡,就給切原赤也帶來了讓人窒息的重壓。
“如果沒法再拿起球拍的話。”
逆光之下,切原赤也無法看清我妻結夏臉上的神情,他隻模糊地看到,我妻結夏的嘴角揚起一道弧度,似嘲弄、似憐憫、似微笑。
“要不要棄權?”
“……不要看不起人,誰要棄權啊!”
切原赤也撐著自己摔得滿是淤痕的膝蓋,咬牙站了起來,他的小腿肌肉酸痛到連站立都不穩了,身體搖搖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無法握拍,那就用兩隻手臂夾起來。
無法拋球,那就用牙齒叼起來。
他抬頭注視著我妻結夏,那雙藻綠色的眼瞳裡熊熊燃燒著不屈的怒火,甚至隱隱發紅。
網球落下,球拍揮出,金黃色的小球顫顫巍巍地砸到了球網上,甚至沒能過網。
發球失誤。
再來。
發球失誤。
再來。
……
我妻結夏隻是冷眼看著。
直到第五次,竭儘所有力氣的切原赤也終於將球打過了網,同時自身也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砰砰。
我妻結夏用網球拍輕輕接住了那顆被切原赤也竭力打過來的金黃色小球,任由它在球拍上反彈了兩次以後安靜地停滯了下來。
他注視著為了打出這樣一次毫無意義的發球而陷入昏迷的切原赤也,汗水沾濕卷發,手腳的肌肉都過度使用了,顯出發紅發紫的於痕,即便昏倒在地,他的手指依舊保持著那樣抓握著什麼的形狀,倔強地彎曲著。
明明連拿起網球都做不到了。
我妻結夏甚至感到了有些費解。
無論是幸村、真田,亦或是他自己,都不會去做這樣毫無意義的努力、這樣徒勞無功的奮鬥,也從未在網球場上遇見過需要他們這樣做的逆境。
他無法形容那種被切原赤也感染後在血液裡湧動的興奮與衝動,沉默了片刻之後,隻輕輕地感歎著——
“真是個笨蛋。”
。
切原赤也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沉下來了,夜幕上像是破了幾個洞,透出點點微光。
而他趴在我妻結夏的背上,感受著他走動時微微的起伏。
腫脹的手臂和小腿好像被噴了藥劑,冰冰涼涼的感覺緩解了酸痛,膝蓋的淤青被揉開了,現在隻有鈍鈍的痛感,手掌上被磨破的地方細心地用藥膏塗抹好了,又包上了繃帶。
他被照顧得很好。
可能連他粗心大意的媽媽都沒法做的比我妻結夏更好了。
“醒了嗎,切原君?”
我妻結夏問著,沒有了球場上那樣可怕的氣勢,他說話時的語調總喜歡在結尾微微上揚,帶著點黏糊的甜蜜。
切原赤也隻能看得到我妻結夏頭頂小小的發旋。
“沒想到切原君的體力消耗這麼大,在醫務室休息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醒過來,學校的醫務室到7點鐘就要關門了,我隻能先把你帶回我家了。”
“誰要你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