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幸村昨天還特地拜托結夏幫他把網球包帶來,雖然打不了網球,偶爾揮揮拍也算是聊勝於無。
我妻結夏將網球包和裝著便當的包裹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拆開便當布,裡麵是滿滿當當的二個便當盒和一個湯罐,這是兩人份的便當。
他熟練地擺好碗筷,將便當盒一一拆開擺在病房裡的小餐桌上,清淡又營養的菜品讓更喜歡烤製品的幸村精市愁眉不展。
“不可以挑食哦小幸。”
我妻結夏看出了他的不情不願,很嚴厲地警告他,“這是你的分量,必須要乖乖吃完!”
“既然結夏這麼說的話,那就沒辦法了。”幸村精市歎了口氣,拿起筷子慢慢地吃。
這已經是這幾月來再常見不過的情景了,幸村爸爸有工作要做,媽媽也有妹妹要照顧,不能總是來東京陪他,但自從12月份幸村精市轉院到金井綜合病院以後,我妻結夏幾乎每天都堅持著帶便當坐1個小時的電車來看他。
如果算上返程的話,就相當於每天要在電車上耗費2個小時的時間往返神奈川與東京,無論是誰,想想都知道這樣是絕對會出問題的。
在最開始得知噩耗的時候,我妻結夏幾乎立即便想要休學一段時間,專門在病院照顧幸村精市
,但這個念頭他一提出來便被幸村嚴厲地嗬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連百試百靈的哭泣和裝可憐也沒有用處,幸村對他說,“如果你真的為此休學的話,我以後再也不會理你了。”
聽起來如同兒戲般的話語卻嚇得我妻結夏立即乖乖聽話妥協了,但各退一步之後,他的底線也是每天必須要來看到幸村。
這樣一來,我妻結夏幾乎放棄了網球部的部活,為了能夠跟幸村待的久一點,一到下課時間,他便立刻坐電車趕到病院來,即便什麼也不做,隻是坐在病床旁注視著幸村,他也能感到無比的安心。
幸村精市並不希望結夏為了自己的病而打亂日常的生活,但有時候我妻結夏的偏執是連幸村也無法撼動的,他隻能無奈地接受了結夏這樣近乎壓榨著自己每一分每一毫精力的生活。
“結夏,你今天也沒有去部活嗎?”
吃完飯後,幸村精市忽然問。
“嗯?沒有哦。”
我妻結夏收拾著便當盒,準備拿到洗手間裡簡單衝洗下先,他的語氣稀疏平常,“沒有小幸的網球部根本沒必要去吧。”
是的,又是同樣的問題。
將全部的生活都圍繞著幸村轉的結夏,分明是喜歡著網球的,卻能放棄的如此輕易。
幸村精市抓緊了被褥,雪白的織物上皺出一道道痕跡。
在這個問題上,幸村已經跟結夏認真談過許多回了。
但正如同他勸說結夏不需要每天都到病院來看他一樣,他對結夏的固執無可奈何,甚至不能再對他多加要求了。
現在的結夏已經如同在走鋼絲一般,每天在搖搖欲墜的恐懼與瘋狂中尋找著平衡,即便隻是一根稻草也會讓那早已脆弱不堪的平衡崩塌。
“這樣一來的話,我們立海大的二連霸……”
“小幸。”
我妻結夏抓住了他的肩膀,沒有了笑意掩飾的那雙淺粉色眼瞳愈發在陽光下反射著非人般的淡漠。
結夏非常非常認真地對幸村說,“這些都不是我們現在該考慮的問題哦,”他彎起了眉眼,用甜蜜如誘哄般的語氣輕柔地說道,“醫生說,你現在要少思、少慮,好好靜養,接受醫生的治療,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格林-巴利綜合征。
小幸得的這種病症是常見的脊神經和周圍神經的脫髓鞘疾病,隻要好好接受治療,就可以逐漸恢複,甚至大多數患者的日常生活都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但是。
他身為運動員的天賦在今後便會被完全的剝奪了。
在球場上肆意的奔跑、揮拍,去全力以赴地奪取每一場比賽的勝利,再跟同伴們一起托舉起全國大賽的冠軍獎杯……這種事情以後再也不可能了。
接受保守治療而痊愈的患者也會留下後遺症,精細技巧的應用、對身體的掌控力、劇烈運動的能力都在這一場噩夢疾病後喪失了。
沒有哪個運動員能夠輕鬆接受這一點,幸村精市自然也是。
但除去保守療法之外,自然也存在著另一種能夠帶給患者新生、讓患者完完全全治愈的方法——那就是手術。
通過手術對壞死的脊神經和周圍神經進行切除重塑,以此達到讓患者擺脫後遺症的目的,聽起來完美的方案,成功的概率卻不足30%。
剩下70%的人最幸運的結果是終身癱瘓,不幸運的更是會永遠下不來手術床。
這是一場事關生死的手術。
那樣在陽光下燦爛奔跑的小幸今後再也看不到了,對於我妻結夏而言,這當然是一種恐怖。
但和小幸死掉這件事情相比起來,又顯得微不足道了。
我妻結夏深深地、深深地抱住了幸村精市,聲音越發柔軟、幾乎如同在溫吞水浴中慢慢融化的棉花糖一般,黏糊而甜蜜,“這種事情,我們再也不要想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