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大鎖被打開,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聞燁心情有點莫名低落,不太想說話。倒是符虞走上去,和教官A搭了話:“是化驗結果出來了嗎?”
教官A有點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符虞:“無緣無故晾我們在這裡,說明你們還沒有拿到關鍵性的證據。宿舍裡是不是也搜到了殘存的迷藥?是下水道裡嗎?”
都被他猜中了,教官A也沒什麼好瞞著:“應該是在吹集合哨以後,在慌亂之中倒的,水池邊緣有殘餘。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校方也派了人過來,受害女生也醒來了,現在你們隻需要自證清白就可以了。”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審訊室門口,教官A沒忍住,又拍了拍聞燁的肩膀:“大家都是明眼人。”
意思是大家都不瞎,到底誰心虛,這事兒是誰一手策劃的,都一目了然。
人渣男生一整個宿舍的人都坐在那邊,雖說隻是軍訓營地,但是這裡距離真正的軍事基地並不遠,事情性質嚴重,所以連夜運了正兒八經的審訊凳子過來,幾個人都垂著頭蔫蔫地坐在審訊凳上,一動不動,聽到門響,才抬起頭。
聞燁掃過去的視線正好對上了人渣男生,他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居高臨下地看著人渣男生,然後抬手,在脖子那兒橫著比劃了一下。
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人渣男生想到了之前聞燁撂的話,嚇得一個激靈。校領導坐在一邊,看到聞燁這個氣勢洶洶的手勢,眼神都變了,正準備說什麼,符虞已經伸出一隻手,飛快地扣住了聞燁的手腕:“讓我看看,哪裡破了?”
聞燁:????
符虞盯著他的眼睛,徑直道:“還好不嚴重,你是疤痕體嗎?”
聞燁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又衝動了,餘光掃過坐在一邊的校領導,懶洋洋接上:“不是,小傷,沒事。”
符虞這才鬆了手。
聞燁從善如流地把手收回了口袋裡。
校領導皺了皺眉,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校方派來的領導是其中的一個副校長,姓劉,進來的兩個人劉副校長都熟悉,尤其是在看到聞燁的時候,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全班轉校這件事情就是經過了他的手的,對其中的彎彎繞繞他還是比較清楚的。
來之前還沒打聽清楚到底犯事的是誰,這會兒看到聞燁,劉副校長下意識的將自己之前聽到的惡行與他聯係在了一起,轉了轉眼珠,起身去外麵打了個電話。
這會兒已經是大清早五點多了,電話岸邊傳來了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縱使在這個時間點被打擾了睡眠,卻也依舊聲音柔和:“是劉校長啊,什麼事情?”
劉副校長平生最討厭彆人在喊他的時候加個“副”字,聽到這輕柔的一聲,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壓低聲音說了一遍來龍去脈:“您看,需要我這邊做點什麼嗎?”
對方輕笑了一聲:“劉校長什麼都不用做,他也完蛋了,不是嗎?”
劉副校長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當然要做點什麼助推,但誰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反正結局是讓聞燁完蛋就行。
電話掛了以後,劉副校長似乎有點回味剛才的女聲,他深吸了口氣,站在窗口點了根煙,抽完才轉身回到了審訊室。
這樣一來,他當然也沒有看到自己在打電話的時候,背後牆角站著的人。
符虞回來的很快,聞燁當他去衛生間了,也沒問,符虞也沒說什麼。
那邊昏迷的女生已經醒來了,剛醒來還有點沒搞清楚情況,在知道自己是被下了藥以後,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情緒瞬間崩潰,哭得不能自已,根本無法正常溝通,大家都很無奈,隻能先和其他人單獨談話。
輪到聞燁的時候,他站起身之前,符虞傾身過來,在他耳邊輕聲道:“不要被激怒。事情一旦失控,就說要找律師。”
聞燁本來覺得符虞的提醒是鹹吃蘿卜淡操心,結果一進審訊室的門就看到劉副校長坐在一邊,旁邊是穿著警/察製服的記錄官和教官A。
聞燁拉開椅子坐下。
教官A剛才在審訊室門口說的話暗示的意味很濃了,聞燁本來是不怎麼擔心,但是在看到劉副校長的時候,他心頭突然有了點不祥的預感。
教官A按照事先準備好的問題開始提問:“事發當時,你是否在現場?”
聞燁:“哪個事?”
教官A:“整件事情。”
聞燁:“我在訓練場看到了他們兩個人,然後我就回自己的宿舍了,後麵發生的事情我並不清楚。”
教官A:“聽到他們說話的內容了嗎?”
聞燁的記憶力本來就好,於是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教官A又拿出了監控錄像,上麵確實顯示聞燁順著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宿舍。一切都與聞燁的複述一樣。
教官A又問道:“你半夜為什麼出來?”
聞燁道:“有點失眠,宿舍有人打呼,太吵了,所以想出來透透氣。”
也是合情合理,教官A點點頭:“雖然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但是半夜翻窗戶出宿舍還是違背了管理條例,相應的懲罰措施會在隨後通知你,可以接受嗎?”
教官A所說的懲罰無非就是負重跑個五公裡,繞著訓練場來個十圈二十圈之類的,聞燁沒有什麼異議:“可……”
然而他還沒說完,劉副校長的聲音就接了上來:“怎麼能說與他無關呢?”
大家都頓了一下,向他看去。
劉副校長清了清嗓子,指向錄像:“如果假設聞同學從之類翻進去以後,再打開宿舍的門,去這間宿舍和涉事男生會和,也是很有可能的。這個情況有做排查嗎?”
聞燁看向他:“我回到宿舍以後就沒有出過門,符虞可以做我的人證。”
劉副校長:“也有可能符虞也是你們的同夥。”
夥你七舅老爺!
聞燁被他一句話堵得心裡直冒氣,罵人的話在嘴邊轉了好幾圈,耳邊又響起了自己進門之前符虞的叮囑,於是硬生生地把火氣壓了下去,生硬道:“劉副校長好想象力。”
劉副校長冷笑一聲:“這是承認了嗎?”
聞燁的眼中帶了一絲狐疑。
事到如今,他也感覺出來了。這個劉副校長,似乎是想方設法地想要將罪名扣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辯解在這樣的前提之下毫無力量。
這就是符虞所說的“事情失控”嗎?
於是他往椅子後麵一靠,閉上了眼睛:“能說的我都說了,如果還有任何其他問題,請直接聯係我的律師。除此之外,我將保留向你們進行法律追溯的權利。換句話說,在詆毀我的名譽之前,望深思。”
劉副校長:“你……!”
聞燁紋絲不動。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教官A也沒想到,但是既然劉副校長提出了這個看起來還算是合理的假設,警方確實暫時不能讓聞燁離開這裡,而因為符虞在聞燁的口述中有“人證”作用,所以也不能離開。
教官A看出了點什麼,略帶了一絲擔憂,在所有人走後問了一句:“你有律師嗎?”
聞燁睜開眼睛,莞爾一笑:“沒有啊。”
教官A也笑了一下:“得罪人了?”
聞燁聳聳肩:“看起來是這樣的。”
教官A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會幫你想辦法的。你門口那個兄弟也不錯,彆慌,我們都在。”
聞燁暫時不能出審訊室,教官A推門出去的時候,他靠在椅背上,側著頭向門口看去,正好看到站在門口的符虞。
一個人在明亮的燈光之下矗立,一個人坐在陰暗逼仄的審訊椅上,就這樣隔著一扇門靜靜對視。
自動閉門器帶著審訊室的門緩緩閉合,符虞突然說了句話。
聞燁看著他,再看著他的身影隨著光明一起被嚴絲合縫關閉的大門遮掩住,審訊室四麵如鐵壁,隻有一盞昏暗陰沉的白熾燈懸掛在他的頭頂,他半晌才收回視線。
他看到了,也看懂了。
符虞最後說的是,彆怕。
聞燁垂著頭,嗤笑了一聲。
他可是聞爺,天不怕地不怕的聞爺,他會怕什麼呢?
但是心這裡,可真是他媽的有點溫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