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嘉元當然早就知道符虞的存在, 一中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校霸向來都是檳城這些中學裡麵最低調的一個, 要說一中雖然也是個還不錯的學校, 但是再不錯的學校裡也能一抓一大把混混出來，能肅清到一中這個程度的，還真是少見。所以賀嘉元其實早就對這個符虞產生了點兒興趣。
沒想到高二他會直接轉學到附中來。一開始他還以為符虞是不是在一中玩膩了，所以跑來征服附中了, 還起了點兒battle的心思，但是開學時間尚短，還沒達成抬頭不見低頭見成就, 所以這確實是他第一次和符虞碰麵。
之前聽多了關於符虞的傳聞，都是附中人，哪有不刷論壇的, 賀嘉元也在論壇上看了不少關於符文CP的帖子，當時還覺得挺可笑。要知道他賀嘉元高一轉校來的時候，也是靠外表服人的，他走的是硬朗潮男風格，家底又雄厚, 從頭到腳全都是名牌, 又會打扮, 喜歡他的女生更是一大片。在來到附中以後，他也很快和聞燁打成了一片，在高一下學期那件事之前, 幾乎成天都和那會兒還是一頭藍卷毛的中二聞燁廝混在一起。
看起來好像和現在的符虞沒什麼區彆, 但是為什麼就沒有人發什麼“賀文CP”的帖子呢？？？
賀嘉元一開始刷帖子的時候, 作為一個直男，還覺得聞燁這樣被濤有點意思，甚至有點看笑話和熱鬨的意思，也身披馬甲下去渾水摸魚過，但是看著看著……突然心裡莫名有點不是滋味。
憑什麼啊？他賀嘉元差什麼了？？為什麼不能擁有名字？？？是他不夠帥嗎？是他不夠高嗎？是他不夠有錢嗎？？？
賀嘉元想來想去也想不通，所有的想不通最後彙聚成了三個字。
他，不，服！
……以上心裡活動，也是賀嘉元今天出麵幫聞燁的不為人知的原因之一。
主要原因當然還是因為作為聞燁曾經的兄弟，雖然分道揚鑣地鬨僵了，但他還是看不得曾經的兄弟受這種欺負。
不管怎麼說，這些理由都足夠賀嘉元看符虞不順眼了，尤其是這會兒符虞這樣擋在聞燁麵前，熟稔地說著這種話，他更覺得刺眼，賀嘉元心裡冷笑一聲，抱胸挑眉道：“你就是符虞吧？”
符虞頷首，笑容依舊禮貌而疏離：“請問你是？”
賀嘉元：……日。
有什麼比自己久聞對方大名，而對方不認識自己，而這一幕正好發生在他想在全級麵前裝個逼的時候更尷尬的事情嗎？
——沒有。
此時此刻，賀嘉元內心足足崩騰了幾百匹成群結隊的草泥馬。他額角有青筋隱隱抽動，雙手也沒忍住窩了個拳。
他賀嘉元作為檳城賀家的獨孫，從小被人眾星捧月，到了學校裡也是萬眾矚目，還從來沒受過這委屈！
然而偏偏符虞彬彬有禮，讓他有氣都沒處發。
兩個人視線交錯，劈裡啪啦的火光在空氣中蔓延，誰都不肯先讓一步。
台階下的人屏息凝神，目不轉睛，這種大型修羅場現場直播千載難逢，走過路過絕壁不能錯過！
聞燁在旁邊當然感覺到了這兩個人之間莫名其妙的敵意，但並沒有太過在意，甚至有種理所應當的感覺。
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敵意總是來得這麼突然，尤其是兩個氣勢都不弱的男人之間，總要比個高低。這種感覺聞燁還是非常懂的，所以壓根沒多想，甚至設身處地有種理解這兩個人的感覺。絲毫不知道自己的理解好像歪了。
這就類似於家裡養了一隻貓，再抱了另一隻貓來的時候，兩隻貓肯定要先互相哈氣試探，你來我往，最後看誰先慫。
不過雖說從時間上來算，他當然是和賀嘉元認識的時間更久，一定要說的話，小時候兩個人應該就在酒會上見過，後來更是成了兄弟……
但是聞燁的心裡莫名還是更偏袒符虞一點。
所以他絲毫沒有給賀嘉元解圍的意思，甚至連之前符虞說他“不懂事”都不想現在追究了，大不了秋後算賬。
賀嘉元看向聞燁，眼中寫著“你不介紹一下給我找個麵子嗎”的信息，然而聞燁仿佛無知無覺，直接錯開了視線。
賀嘉元：……好的，比剛才的尷尬更尷尬的可能就是他居然向聞燁這個孫子遞去了求救的目光，而對方裝作沒看見。
總之，聞燁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把頭扭向了台階下方，本來隻是想錯開視線而已，但是他有點詫異地看到了前排的周啟和舍友A，然後在他們身後看到了許多眼熟的麵孔。
高二十的那幫新來的外校轉校生們，看上去竟然起碼來了大半。大家都是要麵子的校霸，前麵還在硬著脖子和聞燁對著乾，這會兒又跑來喊號子救聞燁，還被他看見了個正著，早早舉白旗認慫的李源興也就算了，楚新和陳瑜他們幾個都有點不自在。
張之卉作為女大姐大，在這種男孩子看不開的事情上麵到底坦然得多。她看出了兩個人的彆扭，乾脆一手搭了一個人的肩膀，笑道：“都是一個班的兄弟，幫忙不是應該的嗎？”
她這話沒有壓低音量，周圍一圈高二十的同學們都聽到了，大家都是一愣，心中驀然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情緒。
如果用語言來形容的話，大約是一種陌生卻溫暖的觸覺。
從前他們可從來沒過“一個班的兄弟”之類的概念，其中的原因當然有很多，比如班裡其他人對於他們這些“混混”同學從來都沒有認同感，看向他們的表情裡都是帶著厭惡和鄙夷的，唯恐避之不及。再比如，他們一天被家長吊著耳朵講鄰居家學習好乖巧的孩子如何如何，都是青春期的小孩，誰聽到這話不煩啊。久而久之，他們看到那些乖巧可愛生命中隻有學習的人就本能地會產生生理性的厭惡。
甚至物極必反，一麵暗暗希望也有人能稱讚他們一句，但另一麵卻又對這種希望暗自嫌棄。
綜上所述，這些個原因相加起來，他們在麵對同學的時候，是真的很難有實質性的所謂“同窗之誼”，尤其是在這個年齡，其實真正像他們這樣混天混地的學生是占少數的，大多數人的性格都被壓在了同質化的學習之下，不去近距離接觸，很難看到他們真正的靈魂。
他們從來都覺得，大家既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楚河漢界分分明明。
在來到附中之前，誰都知道附中的學風之嚴，本以為不過是從一個不認同自己的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卻沒想到，自己竟然來到了一個和自己所想完全不一樣的環境。
一整個班都不是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好學生”，他們的班長是附中遠近聞名的校霸，副班長是一中頭頭，看起來比班長還要牛氣一點，他們一群刺頭兒也有做課代表的一天，大家都半斤八兩，誰也不會瞧不起誰，反而互相之間都有一種認同感。
之前還有人想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湊這個“還我聞爺”行動的渾水，直到此刻，聞燁站在台階上，一一掃過他們的臉，眼中還帶了點兒沒想到的驚訝和笑意，再加上張之卉的那句話，大家心裡之前的那點兒介懷突然就消失了。
楚新舔了舔牙，咧嘴笑道：“沒想到吧聞爺，這可是救命之恩，你可得記好了。”
陳瑜雙手抱胸：“聞爺，這回去可得請我們來頓好的。”
結果沒想到聞燁疑惑地盯著他的臉：“你是誰？”
陳瑜：？？？？？
老子卯足了勁來救你，結果你他媽翻臉不認識我了？？
張之卉在旁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揚聲道：“聞爺，這是陳瑜啊，剪了個頭發你就不認識了？”
不提剪頭發還好，一提這事兒陳瑜更氣了。他之前留著一頭自己引以為豪的飄逸長發，劉海剛剛蓋過眉毛，正好能營造出一種冷酷中帶著憂鬱，深沉中不乏內涵的形象出來。然而他頂著這麼一頭在自己心中酷炫無比，在彆人心中就是一個新時代殺馬特的頭型雄赳赳氣昂昂地到了軍營以後，沒兩天就被教官A抓小雞一樣抓到了理發店，三下五除二地給他來了個板寸。
陳瑜：媽的看吧！聞爺都不認識自己了！要是讓他再遇見那個給他剪頭發的人……
聞燁眼中的疑惑終於散去了，不得不說，雖然陳瑜個字不高，但其實五官還算是清秀，去掉那一頭礙眼的頭發以後還算是人模人樣，意外清爽。聞燁帶了點讚許地點點頭：“這頭理得不錯。”
陳瑜內心的吐槽不受控製地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就給他說聲謝謝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