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虞垂下眼睛:“是家父。”
聞燁愣了一下:“那這間道館……是你的?”
符虞點點頭:“如果說按照營業執照來說,法人確實是我。”
聞燁有點震驚。這個道館雖說不在檳城的主街上,但是地理位置完全處於檳城最昂貴的區域,寸土寸金,更何況這裡鬱鬱蔥蔥,院子裡不說彆的,光是那顆麻核桃樹,每年結果以後賣文玩核桃估計都能買一籮筐錢回來。所以這個家夥到底為什麼還能這麼窮?
就聽到符虞接著說道:“但是按照不動產權證書上的名字來說的話,這裡不是我的。”
聞燁頓時收斂了剛才的那些心思,看來這個場地隻是租用了。按照這個地方的地價,每個月的租金恐怕也是不菲。這會兒大家都圍在一起鬨,院子裡隻一片歡聲笑語,似乎誰也沒有注意他和符虞這邊。於是他終於有機會把剛才的問題問出來了:“我剛剛看,他們好像……”
說到這裡,他反而有點不知道怎麼往下說了,在腦子裡想了會兒措辭,也沒想出來合適的表達方式。
符虞也沒想瞞著他,給他遞了一張餐巾紙過去,接過了話頭:“他們都是我小的時候,道館收養的。有的年齡比我大,有的比我小,但是從師門順序來說,都比我入門晚,所以我才是他們的大師兄。當然了,他們也確實打不過我。”
聞燁接過紙,擦乾淨嘴上的油,然後抽了張濕巾,開始仔仔細細擦乾淨自己的手指頭,一邊疑惑道:“收養?”
符虞點點頭,又抽了一張紙,抬手把他下巴上沒擦乾淨的一粒芝麻擦掉:“他們都是孤兒。如你所見,二師弟少一隻胳膊,三師弟眼盲,四師弟小時候打抗生素傷了耳朵,所以說話聲音控製不住,五師弟的膝蓋以下是空的,六師妹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七師弟和八師弟都有點坡腳,九師弟兩隻手都有六根指頭,被視為不祥,從小被遺棄,而林師妹……有多動症。所以他們一生下來就被遺棄了。”
聞燁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麵前的這些看上去和常人無異的人們,居然……都有著這樣的身世。
“你之前問我錢去哪裡了,我隻能說,很大一部分,都用在他們身上了。”符虞的眼神中露出了幾分柔軟:“他們從小在道館長大,都把這裡當成家。家父家母走了以後,他們自然事事都聽我的,我也在試著讓他們學習接觸社會,雖然效果還不太好,但總會有辦法的。”
有風吹落了幾片葉子在符虞的肩頭,聞燁側過頭盯著那幾片葉子,突然覺得那幾片葉子,就是他身上所承擔的重擔。
在他不愁吃穿的日子裡,他卻要以一人之力肩負起九個人的吃穿住行,還要維持道館的運營,要去上學,順便還要當個校霸。難怪在軍訓人人叫苦的時候,他從來都一聲不吭。軍訓那一點皮肉之苦,對他來說算得了什麼呢?
聞燁按捺下心頭的那些想法,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你收了多少錢?”
符虞站起身來,從他手裡接過吃完的盤子和串,微微一笑:“不告訴你。”
聞燁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卻有了點不一樣的意味在裡麵。
聞燁下意識地開始盤算自己在不影響自己正常生活的情況下,可以挪用多少資金,然而符虞走了兩步,突然回首:“不用可憐我,也不用可憐他們。”
聞燁的念頭剛起了一半,就被這句話打散。符虞已經走過去把盤子遞給了六師妹,然後硬是被四師弟拉著去和他們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見到符虞坐下,四師弟非常興奮地回頭向聞燁招手,示意讓他也來加入。
聞燁單手撐地,也站了起來,冷哼了一聲:“誰可憐你了。”
他隻是……
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麵前,所以戳到了他心底柔軟的一麵嗎?
是覺得自己也應該幫助這些即使身有殘缺,卻還在積極認真地生活著的人們嗎?
好像……都不儘然。
他好像隻是,不想讓符虞……那麼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