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嘉元也對剛才侯凱的陰陽怪氣有意見,但到底侯凱跟著他混,這會兒他看著符虞和聞燁兩個人出手,配合無間,似乎根本融不進去第二個人,卻依稀仿佛看到了自己當年和聞燁叱吒附中的樣子。
侯凱到底是跟著他混的,他不管也不是個事兒。賀嘉元走過來,剛準備開口,就看到聞燁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老賀,今天你要是開了這個口,我們以後就真的沒得聊了。”
賀嘉元對聞燁的脾氣實在是再熟悉不過,看到他這個眼神,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再想到這件事的原委,他再也說不出來什麼向著侯凱的話了。
侯凱被卸了下巴,說不出話來,實在是狼狽得很,這邊事情鬨得有點大,有老師往這邊趕,聞燁掃見了,抬手就把他的下巴安了回去,符虞也鬆開了手,兩個人同時向後退了兩步。他們都清楚,之前兩個人就被禿頭王記過號,這次再一起犯事,指不定還會背個處分什麼的。
侯凱隻覺得下顎一陣劇痛,他站起身來,開口就罵:“聞燁,你他媽是傻逼嗎!你以前有祁家護著,現在祁家都快倒了,我看你還威風什麼!真他媽是個有娘生沒娘……”
他話音未落,一陣劇痛就向著他的臉頰襲來,血腥的味道瞬間席卷了口腔。侯凱被打得後退了幾步,捂住臉,帶著憤怒抬起頭,卻發現打他的人……
是賀嘉元。
賀嘉元走到他麵前,提起他的領子,往日大大咧咧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少年此刻臉上陰雲密布,聲音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侯凱,你過分了。”
“你們在乾什麼!鬆開他!有話好好說!”老師們姍姍來遲,體育老師到底力氣大,把侯凱和賀嘉元分開,而禿頭王則是準確地看向了站在一邊的聞燁:“你又在鬨什麼事情?”
聞燁之前的不爽隨著賀嘉元的那一拳下去,都煙消雲散了,他舉起雙手,一臉無辜:“我……打排球賽?”
禿頭王沒抓住直接證據,但並不妨礙他瞪聞燁:“就知道有你在的地方沒好事。”
最後,四個人還是都被帶去了教導主任室。侯凱一個人捂著被賀嘉元打腫了的豬臉走在最前麵,其他三個人和他拉開了幾個身位。
賀嘉元還有點彆扭:“給你報仇了啊。”
聞燁看了他一眼,笑了一聲:“什麼仇?”
賀嘉元不太好意思直說:“就,他瞎幾把逼逼,我幫你搞他。你……彆太生氣了。”
聞燁側頭看了一眼賀嘉元,突然笑出了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都過去了,沒事了。”
賀嘉元沉了沉聲,張口道:“之前誤會你,是我不對。我後來才聽家裡人提到。你……節哀。周末我去看看阿姨,給阿姨帶束花,我好歹也是吃過阿姨做的飯的……”
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家裡的老人也還健在,亦或是走的時候自己年齡還小。在這個年紀直麵死亡,賀嘉元說著說著就紅了眼圈:“我要是知道,那天我就應該和你一起去……”
“來不及了,我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海浪打下來,把她卷了進去。”聞燁抿了抿嘴,看到賀嘉元這樣,他自己的心裡也不好受。更何況,海水那麼涼那麼鹹,聞如意肯定走得並不安詳:“等打撈出來的時候,她興許是撞到了礁石,血糊在頭發和衣服上……”
他說不下去了,停住了腳步,深吸了一口氣。
賀嘉元從家裡人聽來的也隻是一句“知道祁尚元車禍是怎麼回事兒嗎?他的那個原配,據說前段時間投海自殺了,他好像就是在趕過去的路上出了車禍”,他當時抓著家裡人問了半天,才從時間上反應過來,那恰好就是聞燁打架打到一半,接了個電話,一言不發轉身就跑的那一天。
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高二年級開學之後了,自己家茶餘飯後的這樣一句閒談的背後,他不敢想聞燁到底一個人承受了多少。他是見過聞如意的,那是一個溫柔又愛笑的阿姨,她還給他畫過一副畫像,他一直都掛在臥室,他也知道聞如意一直都有抑鬱症,卻不料竟然已經是永彆。
此刻聽到聞燁這樣說,賀嘉元再也忍不住眼眶的酸澀,卻不想被彆人看到,側過頭去。
符虞駐足看向聞燁,聞燁垂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看到他的一頭卷毛無力地垂落,像是一隻脆弱的小獅子。符虞想要抬起手揉揉他的頭發,和他說些什麼,可是他指尖動了好幾次,卻還是沒有抬起手。
他可以陪著他一起高興,可以和他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也可以和他同住一間宿舍,在教室裡成為同桌,一起解同一道數學題,做同一張物理卷子,看同一本英語課本。
但他還沒有資格分享他的痛苦。
他是他的朋友,是他的舍友,是他的同桌,但也僅此而已。
符虞站在聞燁麵前,半晌,他才低聲道:“聞燁,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