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1 / 2)

檳城墓園的傍晚向來冷清, 雪一直在下, 墓園到底溫度更低一些,是以有了一層淺白色的積雪,化成白茫茫的一片。

下車的時候, 符虞已經重新整理好了衣服,不苟言笑地從車上走了下來,聞燁的氣息本來還有點不穩,還好窗外的空氣足夠冰冷,撲麵的涼意讓他原本燒紅的臉頰迅速降下了溫度,收斂了心中的那些旖.旎。

祭拜的對象到底是親人,隨行的其他人都禮貌地停留在了數米之外,早就有人準備好了白色的菊花,公爵大人看了以後,卻搖了搖頭:“她不喜歡這個顏色。要玫瑰,紅色的玫瑰。”

符虞的眼眶突然就紅了。

這個世界上, 除了他以外, 原來還有人記得西爾莎的喜好。

他心中對於自己外祖父的那些芥蒂就在這一句話中, 突然煙消雲散了。

上一次兩個人一起來墓園的時候, 聞燁並沒有到符虞的母親這邊來。這裡到底是公墓,每個位置的價格都標得清清楚楚,聞如意的墓是他親自挑的,根本沒有計較錢的問題。但符虞顯然就不一樣了, 他手頭到底拮據一些, 穿過一片密密麻麻的墓碑, 他這才停下了腳步。

是西爾莎和符語堂衣冠塚的合葬墓,上麵用中文寫著悼文。墓碑很簡單,兩人的黑色合照上,西爾莎笑容燦爛,符語堂英俊的臉上也帶著和西爾莎如出一轍的笑容,笑容裡甚至帶了點青年時期的傻氣,但卻鮮活而生動,明明白白地向著鏡頭之外的人訴說著他們的幸福。

公爵大人從輪椅上頗為吃力地站起身來,高大挺拔的身形仿佛突然佝僂了幾分。他拄著拐杖,慢慢地走到了墓碑麵前,抱著懷裡紅色的玫瑰花,出神地望著墓碑上的照片,久久不語。

許久,風中飄來了他近乎呢喃的聲音:“傻孩子……你怎麼,就真的不回家看看我了呢?”

聞燁站在符虞的旁邊,輕輕伸出手,扣住了符虞的手。

符虞聲音很輕:“媽媽,這是我的男朋友,也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我帶他來見見你,你一定也會很喜歡很喜歡他的。還有……外祖父很好,他很愛你,也很愛我,你不要擔心,我會過得很好的。”

“聖誕快樂,媽媽。”

這段話他是用英文說的,聞燁聽懂了,公爵大人也聽懂了。

公爵大人手微微顫抖地將紅玫瑰放在了西爾莎的墓前,紅玫瑰與白雪形成了鮮豔到驚心動魄的對比,他突然問道:“她走前,有提到過我嗎?”

符虞沉默了片刻,才道:“她說,對不起,爸爸,讓你傷心了。”

風吹亂了公爵大人的花白的頭發,老人就這樣站在擁擠的公墓墓地裡,淚水一滴滴從眼眶滑落,再順著他布滿了皺紋的臉頰滴落下來,沾濕了他胸前無數的勳章和家徽,最後再滴落在地麵上,墜入積雪中,砸出了一個一個小小的坑。

回程的路上,氣氛一直有點低沉,公爵大人情緒波動太大,非常疲憊,車隊緩緩向著賓館開去。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聞燁正想問符虞今晚回哪裡,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有點不耐煩地掏出手機,正準備順手按掉,看著屏幕上顯示的電話號碼,卻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符虞敏銳地感覺到了他的情緒,覆上他的手:“怎麼了?”

聞燁喃喃道:“這是……我爸的電話。”

他帶著點不可思議地按下了接聽鍵,隻聽電話那邊,有一聲還帶著虛弱和疲憊的熟悉男聲透過電波傳遞了過來。

“小燁,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事情我都聽說了,你好好上學,哪兒也不用去,其他的事情有我來處理。”

他頓了頓,繼續道:“對不起,小燁,是……是爸爸沒用。”

聞燁以為自己是恨祁尚元的,是他當年的軟弱才導致了聞如意和他被掃地出門的。

當時祁家家主,也就是聞燁的那個爺爺畢竟要臉,不想無緣無故休妻,是以設計了一出卑劣的戲,他們在聞如意的水裡下了迷藥,然後誣陷她行為不檢點,這才以這個為名頭,強迫祁尚元和聞如意離了婚。

祁尚元被迫低了頭,然後在聞如意的門前跪了整整一個晚上,聞如意沒有開門,她隔著門,近乎絕望地求祁尚元放過她。

母子倆從此成為了檳城的笑柄。聞如意身為藝術家,從小又是從孤兒院長大,本就心思纖細脆弱,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和誣陷,這才一蹶不振地患上了抑鬱症,最後再走進海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這也是聞燁看到附中校服上大片藍色與紅色勾邊的時候,會覺得這是對他時刻提醒的原因——藍色宛如那片令人窒息的海,而紅色如血,一邊訴說著聞如意的死亡,一邊宛如祁尚元在聞訊趕來的路上遇見車禍後,流了一地的血。

被聶問嵐欺辱的這些日子裡,他不止一次地在心裡狠狠咒罵過祁家,甚至對祁尚元有了點幸災樂禍的情緒,覺得娶了一個這樣人麵獸心的妻子,祁尚元真的算得上是罪有應得。

當時祁尚元在得知聞如意的死訊後,瘋了一樣地趕來,一路超車逆行無數,這才出了重大車禍,直接被撞成了植物人,毫無意識地躺在了ICU裡。

聞燁得知後,冷如冰雪的心裡,暗自罵了一聲活該。

直到此刻祁尚元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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