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顏色雖然很淡，但仔細看去似乎空無一物，卻又深不見底，聞燁無法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他的情緒，隻覺得他對自己實在是溫柔至極，但那種溫柔，卻讓他隱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聞燁點點頭，他確實覺得自己渾身都疼，而且有睡意不斷襲來，不由得張開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但他又覺得當著符虞的麵打哈欠，實在是一件失禮的事情，所以趕快抬手捂住了嘴。
他的小動作被符虞儘收眼底，符虞笑了一聲，抬手摸了摸聞燁的頭：“真可愛。”
言罷，他站起身來，打橫抱起聞燁，將他放到了他醒來的時候躺著的那張大床上，為他蓋好被子，俯身在他臉上落下了一吻，輕柔地用手合上了聞燁的雙眼：“睡吧。”
聞燁幾乎是閉上眼就再度陷入了沉睡。
蒼鬱高遠的天空下，陽光燦爛到幾乎睜不開眼，聞燁一身騎裝奔跑在綠茵之上，他回頭看著站在陰影中的男人，臉上的笑意有了一瞬間的凝固，然而很快被他掩飾過去。
“符虞，你喜歡這樣的天氣嗎？”他才剛剛說完，就自己打了一下自己的頭：“看我說什麼蠢話。你是血族，怎麼會喜歡這樣的陽光。”
“不，我喜歡。”符虞伸出一隻手，頓時有瀲灩的光暈從他的手上蕩開，他卻仿若未覺，微笑著拉住了聞燁的手：“因為有你在。”
聞燁驚呼一聲，慌忙跑進了陰影，他撫上符虞的手：“有受傷嗎？”
符虞寵溺地搖搖頭，將他攔入懷中。
畫麵突然又變了，他被長長的鐵鏈拴住腳踝，拚儘全力才能夠到狹小黑暗塔樓的窗邊，鐵鏈將他的腳踝絞得血肉模糊，他卻顧不上那些，驚恐地望著塔樓之下，尖聲大叫。
“不——符虞——！”
聞燁猛地從夢魘中醒來，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發現自己依然躺在那張床上，他向著身邊看去，卻見符虞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捏了捏他的臉，符虞淡色的眸子裡永遠都像是帶著一層霧氣，他不知已經看了他多久：“做噩夢了？”
聞燁點點頭：“夢見了不好的事情。”
“哦？”符虞的眼睛在黑夜中一閃一閃的：“什麼事情？”
聞燁靜靜地注視著他：“我夢見你吸乾了我的血。”
符虞飛快地垂下眼，再抬起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笑容，他寵溺地揉了揉聞燁的頭發：“胡思亂想什麼，快睡覺。”
聞燁回了他一個笑容，依言躺了回去，卻無論如何都再也睡不著。
他確信自己看到了符虞眼中一閃而過的震驚和狼狽，腦中的畫麵紛亂複雜。他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卻有無數其他的記憶向外湧出。
他又記起了剛醒來的時候，自己全身撕裂一般的痛苦。那種痛苦仿佛要將靈魂撕裂一般，絕不是普通的失憶藥物可以導致的。而他……畏懼他。
那些記憶裡麵……他是人類。
除此之外，他還想了起來，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佩加索王國的東區，是一片陽光都照耀不進去的純黑領域，這裡原本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直到佩加索王國的洛恩大帝與統治著這一片土地的德古拉伯爵簽訂了條約。
魔宴同盟的撒巴特人遠沒有密黨卡瑪利拉人那般幾乎刻板地遵循戒條，德古拉伯爵對此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在佩加索王國為自己的族人謀到了一塊可觀的土地，連通了人間與血族的道路。卡瑪利拉人對此多次提出抗議，德古拉伯爵也隻是笑了笑，反而踹了更多的族人去了人間，美其名曰要與人類拉近距離。
聞燁在心底冷笑了一聲，這種做法除了增多複生血族的數量之外還能有什麼好處。
想到這裡，他突然頓住了，一把拉開了自己的袖子。
他的血管在白皙到幾乎透明的肌膚下清晰可見，他的血……是紫色的。
他是……複生血族。
是他剛才冷笑一聲，所最不屑的那種，由人類被給予初擁以後變成的，複生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