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說得這麼詭異呢?”秦放說,“你要去哪兒嗎?”
韓小功想了想說:“不知道,再說吧。”
他們學校雖然是綜合類高校,但化學院是他們學校最強的,國內排名很靠前。刑炎他們站上去的時候屏幕上放的是他們這屆化學院優秀學生的學術成就,刑炎自己占了好幾頁。
院長致辭的時候也提到了幾個學生,說到刑炎的時候底下觀眾席小規模躁動,畢竟是化學院小明星。
秦放表情特美,低聲跟韓小功說:“我炎哥太棒了。”
韓小功說:“他是真的喜歡化學,他從初中就一直鑽這個。”
秦放聽著化學院的院長致辭,看著站在前麵沒什麼表情酷酷站著的男朋友:“他很優秀。對吧?”
“對,”韓小功有點受不了他的嘚瑟勁兒,“彆顯擺了。”
韓小功跟秦放說,刑炎喜歡化學可能是基因裡帶的,刑炎他爸本來是個工程師,研究的就是這個,他媽媽也是。當初化工廠爆炸刑炎一下子失去了爸媽,但他並沒有恨化學,他依然熱愛。
秦放聽著這些,看著前麵大屏上刑炎的成果,也看著台上最閃耀最帥的炎哥。他覺得刑炎就該繼續搞這個,他不該停下來,他屬於化學,應該繼續去做他喜歡的那些實驗。
韓小功說:“看了好幾排人了,也就你男友看著順眼。”
前麵院長致辭結束了,秦放跟著一起鼓掌。他跟韓小功說:“我突然覺得應該讓他接著讀,想讓他繼續研究這個。”
韓小功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台上院長在給畢業生發學位證了,韓小功問他:“你沒跟他聊過這個?”
秦放搖頭說:“沒有,他不愛聊這些。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想讀了,是因為……錢嗎?這方麵我一直不太了解他,如果是因為什麼亂七八糟的外在因素,那不可以,有我呢怕什麼。”
秦放說話的時候聲音壓得很低,韓小功看著他的嘴型,半聽半猜。秦放說完之後韓小功一直沒說話,眼睛看著前麵的刑炎,隻是搖了搖頭。
刑炎站在中間,學位證發到他了。到他的時候院長還特意站住了說了幾句話。
“刑炎啊,高材生。”院長笑著站在他旁邊,拍了拍刑炎的肩膀,麵對著觀眾席說,“我說我親自帶他都沒能留住,我說讓他當我最後一個關門弟子,到底還是要走。”
刑炎笑了笑,輕輕搖頭。
院長臉上是對得意門生那種欣賞,從眼神裡都看得出來。手裡拿著刑炎的學位證,舍不得遞出去。
院長後來又拍了拍刑炎的肩,說了個學校的名字,然後點頭說:“好樣的,好好學,學完要回來。”
學校名字太響了,秦放最初還沒反應過來。刑炎臉色倒是變了下。
先前沒到刑炎的時候秦放隻顧著和韓小功說話也沒注意看,後來秦放才發現院長發到每一位學生的時候,屏幕上會放這位學生的成果,以及下一步的方向和準備繼續讀的學校。
刑炎的頁麵上赫然有個顯眼的學校名稱。
秦放回過神之後的第一反應是激動,眼裡全是驕傲和驚喜,這種心情他在自己身上沒體會過,現在秦放突然有點能理解那些生了個天才兒童的家長了。這個比喻或許不太恰當,但秦放自己都覺得當時的心情就像個驕傲的家長。
他激動了得有半個小時,前麵學院都換了好幾個了,秦放才從那個勁兒上緩過來。
韓小功知道他估計又要誇,所以先笑著說了句:“你男朋友好優秀哦。”
“謝謝。”秦放笑著點頭,“我也這麼覺得。”
韓小功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句:“……他是從哪撿了個你。”
最初的情緒過去,理智漸漸回籠,很多思路也逐漸清晰了。
秦放臉上的笑也就慢慢沒了,音響裡各個學院院長的聲音還是很洪亮,但秦放聽不清了。空調或許開得太涼了,秦放越來越覺得有些冷。身上那麼冷,可手心又都是汗。
他垂著視線,腦子裡開始遲鈍地運轉,很多東西他好像瞬間就理清了,又像是什麼都理不清。腦子像陳舊的機器,齒輪卡住動不了了。
韓小功側頭看他,碰了碰他的胳膊,叫了他一聲。
秦放抬起頭的時候臉色有點不好看,看向韓小功,問他怎麼了。
韓小功輕輕抬著眉,輕聲問:“你還好?”
“我怎麼了?”秦放虛攥著拳頭,拇指搓了搓食指關節,沉默了片刻之後問韓小功:“你們……都知道他要走嗎?”
韓小功抿了抿嘴唇,最後也沒說話。
秦放點了點頭,低聲問:“隻有我不知道,對吧?”
韓小功還是沒出聲。
韓小功不想對他撒謊,所以不出聲,秦放看出來了,所以他也不再繼續問彆的了。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秦放坐在椅子上,坐成了一個石頭人。腦子裡飛速轉著很多畫麵,能讓他在心裡說一聲原來如此。但腦子又很卡,抓住的每一幀都夠他想好半天。
手機上來了條短息,手機就在手上,秦放低頭看了一眼,是刑炎。
—走了嗎?
秦放回他:沒有,怎麼了?
刑炎又問:在哪裡?
秦放說:後麵。
刑炎:彆走
秦放:嗯。
刑炎:我來找你
秦放沒再回,他胳膊撐在膝蓋上,低著頭,一隻手的手掌搓了搓頭皮。他自從去年夏天剃了頭之後一直沒再讓它長起來,現在短茬刺進掌心,竟然每一下都很疼。
細密的輕微刺痛順著掌心傳到心口,讓左胸裡有點空,又有點麻。
刑炎從側麵過道走過來,韓小功拍了拍秦放,示意他。秦放坐著沒動,韓小功就站起來彎腰出去了,他出去之後刑炎走了進來,坐在了秦放旁邊。
秦放沒看他,刑炎去碰他的手,摸到秦放手心裡一手的汗。
刑炎沒顧上這些,跟他牽了手,兩個人的指尖都在輕輕微微地發抖。
典禮結束,刑炎也沒顧著其他,一直沒放開秦放的手。兩個帥哥就這樣手牽著手走了出去,周圍很多人在看他們,倆人都無暇顧及。
等人少了些,秦放清了清嗓子,叫了他一聲:“刑炎。”
刑炎動作短暫地停頓了一下,應了聲“嗯”。
秦放平時很少這麼叫他,都是叫“炎哥”。
秦放鬆了跟刑炎牽著的手,輕輕搓了搓關節,低低地問了句:“你什麼時候定下來的。”
刑炎先是沉默,之後說:“很久。”
秦放輕聲問:“……上個月?”
刑炎搖了搖頭。
秦放又問:“過年?”
刑炎還是搖頭。
秦放看著他的眼睛,聲音都有點抖:“你過生日?我過生日?石頭?”
他話問得沒頭沒尾,但刑炎聽懂了。
秦放眼睛全紅了,但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語氣也很輕,不是詰問。刑炎卻開不了口,答不了話。
秦放站在原地看著他,看著刑炎的臉,看他最喜歡的那雙眼睛,之後卻突然笑了。
他彎下.身子,也像是卸了身上的力道,用胳膊撐著膝蓋,抬頭看著刑炎。他們這樣站在太陽下,陽光很毒,秦放額頭一層汗。他深吸了兩口氣,再慢慢吐出。秦放抬著眼看刑炎,眼底一片紅,唇邊掛著那麼點淺淺的笑意,聲音啞了。
他問了刑炎兩句話——
“好不好玩?”
“我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