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什麼才是他們之間平等的方式刑炎想不出來。
秦放後來向後躺了下去,平躺著看天。頭頂那塊雲更厚了,遮住太陽之後,光就沒再透過來。刑炎也躺了下去,躺在他旁邊。
“星星。”刑炎叫了他一聲。
秦放應道:“嗯?”
刑炎輕聲說:“這道題我做錯了,我也不會答,你答吧。”
秦放眨了眨眼,還是那樣平躺著問他:“你知道你錯哪兒了嗎?”
刑炎想了想說:“我不知道,這題在我這怎麼答都錯。”
秦放從兜裡掏出了個小東西,舉起來衝著天,用另外一隻手輕輕彈了彈。他說:“這是道雙人題,你非自己做,自己答自己那份,你偏要替我。你是學霸但不是你做什麼都對,你自己寫錯答案了,現在又讓我自己答,你怎麼就不明白,這題你一麵我一麵,一個人答不了。”
他手裡那張薄薄的小卡片還是很新,第一次拿出來用。他還是那樣舉著,在手指間來回轉。
“小功說你不會談戀愛,我還覺得他胡說。”秦放深深地吸了口氣,吸進肺裡有點涼,他說,“其實你不是不會談戀愛,你是不會愛。”
刑炎看著他,秦放說:“談戀愛你談得比誰都會,談得像個熟手。但你處理起感情真的太爛了,爛得我聽完你說這些,甚至比之前還生氣。你把這道題答得爛透了,爛得沒救了。”
刑炎點了點頭,說:“確實很爛。”
秦放說:“你今天要說你就是玩的,這段感情從最開始就是你設計好的,那我沒話說,我也沒氣生。這是你的選擇,我肯定尊重你,沒誰能綁著彆人一直在一起。但你要說你沒玩,你認真的,可你把事做成今天這樣,讓咱倆變成今天,那你就錯得沒邊了。”
“你說你尊重我了,尊重感情了,讓我彆傷心。”秦放兩隻手放下來,砸在地上輕輕的一聲,他有些無力地說,“不是你用心了就是尊重,你要是真是個玩家我反倒不傷心了。最可怕就是現在,你沒尊重我,也沒尊重感情。不是我們沒有未來,是你沒給,在你心裡壓根兒沒相信這段感情有未來。”
“你不想改我的路,想讓我做我自己。你也不舍得失去,你絕望到連愛我都說出口了。你也沒法改你的路,因為這是最愚蠢的答案,這麼答必死。所以這是死局,是吧。”秦放說完就側過頭看他。
刑炎看著那片厚得發灰的雲,答了聲是。
秦放閉了閉眼,把手裡那張卡拍進刑炎手裡。刑炎下意識抓了一下,秦放的手在他掌心留了片刻,他們掌心之間隔著一張硬紙。
“答題卡我交了,既然你心裡都預想好了結局,那咱們就寫你給的結局。”秦放啞著嗓子說,“你有沒有想過,你掙紮著把它看成死局的時候,就等於是把我扔了。”
刑炎的睫毛簌簌地抖,顫得有點慌。他漂亮的眼尾這會兒看起來有些紅,也透著些他心裡的慌亂。
“你去讀完你的書,我也不跟著你,我按你想的,我走我的路,咱倆各走各的。”秦放抓著刑炎的手指,和他說,“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你錯了,你這個錯我沒法原諒,我今天本來也沒打算原諒,但我現在比來之前更生氣了。”
刑炎扣著他的手指,他們隔著那張卡片交叉著手指,兩人指尖都冰涼,都抖。
秦放說:“你是真的不會愛,你要是學不會那以後你還會給咱倆判出無數個死局。我不能就一直等著你給我判死。”
刑炎說:“我現在說話是不是沒有用。”
“對,沒有用。這張卡乾什麼用的你比我明白,這是你給我的。”秦放坐了起來,回頭看著刑炎說:“至於咱倆……”
刑炎死死扣著他的手沒鬆開,指間泛白,秦放抬起另一隻手,屈起指節刮了下眼睛,說:“咱倆就交給緣分吧。你要是學會了,知道怎麼才是愛怎麼才是尊重,那你就說一聲。中間你喜歡彆人了跟彆人好了,都是你自由——我也是。現在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牽絆,死局是你給的,你試試靠你自己能不能再走出路來,你就看看你自己能不能答出來雙人題,也看看緣分還給不給我們機會。”
秦放從刑炎的手裡抽出手,深深地看了眼刑炎的眼睛,吸了下鼻子說:“一路順風。”
刑炎躺在原地沒動。
秦放最後看了他一眼。
之後秦放縱身跳下去到門上的雨台,之後手拄著直接跳落了地。他小時候經常這樣跳,很流暢的兩個動作。剛才躺在樓頂身上沾的都是灰,秦放抬頭去看,看不到刑炎。
他沒在原地再停留,開著車走了。
身後的一切都越來越遠。秦放突然想起第一次帶刑炎來這的那回。那天是刑炎生日,秦放喝多了,迷迷蒙蒙地趴在椅子上,跟刑炎說——我想給你很多東西,想給你快樂,想讓你高興,想把好東西都給你。
他想給的太多了,刑炎接不住,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麵對這些。他成長起來太孤單了,他沒被愛過,也不會愛。
秦放從倒車鏡裡看了一眼。
院門敞著,那個院子裡一切都很舊,但舊物裡也添了新,那裡裝了他一場年少時半新不舊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