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
邵父、邵夫人,邵大哥以及一眾叔伯把飯廳坐滿,連新娶進門的那個叫舒衣凡的,也低眉順眼貼著邵大哥坐著。邵聽風和邵聽雨回來時連個座位都沒有,但倆人已然習慣這種忽略,表情如常。
傭人懶懶散散抬椅子放在門口的位置,所有人都知道這樣的位置代表著什麼地位。
邵父沉著臉:“家宴也遲到,跟你們的媽一樣不懂規矩。”
邵聽雨眸中隱隱有怒意,邵聽風卻無動於衷,木著臉坐了下來。
這副不聲不響的窩囊樣子讓邵父越發生氣:“跟你說話你不知道回答嗎!”
“好啦。”一旁的邵夫人嬌柔撫了撫邵父的胸口,不久前做好的微笑唇讓她明媚動人。邵家有三個夫人,她是年紀最大的,卻極有“風情”,一把年紀扔然豐.乳.肥.臀,堂堂家宴也一襲低胸晚禮服,是全場的焦點。
邵父被順得消氣不少:“幸好斯宏爭氣,不像這個不孝子,一棍子都打不出兩句話,看著就喪!”
邵斯宏忙敬酒:“爸爸,彆氣壞身體,不值得——小風你少惹事!”
說著拉一把舒衣凡。舒衣凡自從上次跟秦紳倫的事情被抓包,一直被冷落,此時忽然被cue,怎敢不緊隨腳步,自然是柔柔弱弱地也敬了酒:“爸爸。”
其他叔伯也不甘示弱把酒滿上。
邵父被捧得心滿意足,暫時停止訓斥邵氏姐弟。
邵聽風默默看著他們虛與委蛇,眼神沒有一點波瀾。桌上菜肴精美,所選食材是尋常人家都買不到的奢靡特供,但他並未動一筷子。
已經如此低調,偏偏還有人不願放過他們。邵夫人舉著酒杯身姿一搖,搖到邵聽雨跟前:“小雨呀,自從你嫁人就很少回家了,媽想你想得緊,來跟媽喝一杯?”
邵聽雨下意識地撫摸肚子,剛想拒絕,邵聽風站起身,一言不發地接過邵夫人的酒杯。
他若是喝掉還好,誰知邵聽風手一滑,酒液全部倒在地攤上。
這個舉動無異於捅馬蜂窩。
邵父氣炸了:“邵聽風!你個不孝子!”
邵聽風冷冷道:“姐酒量不好,後媽不知道,親爸還不知道?”
邵父聽到“後媽”二字如同被當頭一棒,腦袋嗡嗡作響,一口氣堵在喉嚨發作不出來。現在的邵夫人是他硬帶回來的,上門當天,原配就當著他的麵從樓上跳下來當場死亡,成了他一生陰影,連帶著兒女都跟著怨毒憎恨,恨他們壞了好心情。
邵斯宏一看邵父彆過臉,哪能不幫找場子,立即訓斥:“她不喝,你不會替她喝?”
邵聽風眼底泛起嘲弄。
一個小三的孩子,他連眼神都欠奉。
其他叔伯已經“看不下去”了,同仇敵愾道:“反了反了,邵家怎麼就出了這麼兩個逆子,對父母絲毫不尊重,這教養傳出去彆人還以為邵家是什麼暴發戶。”
“聽風不小了,聽雨也嫁了人,以前那點事還要鬨多久?”
“沒有邵家,憑你們沒出息的樣子,丟出去就是淪落街頭的命!”
“一點情商都沒有,邵家要是交給你們,怕是百年基業要毀你們手上!”
從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經過叔伯們上綱上線的嘴臉,就成了罪大惡極的原則性錯誤。
邵聽雨嘴唇抿緊,氣得微微發抖,她想分辨一二句,又想起從前每逢這麼做後,換來是家族更嚴厲的打壓,便無可奈何地鬆開緊握的拳頭。她悄悄拽住邵聽風的手,想帶他出去透透氣,邵父突然喝道:“站住!”
邵聽雨回過頭,眼眶發紅:“爸爸又想說什麼?”
邵父眼神閃躲了一下,但仍舊沉聲道:“你們這樣子,也不用想著跟斯宏爭財產了,我邵家基業不能毀在你們手上,明天就把股權還回來!”
這話一出,叔伯們全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盯著他們,仿佛是盯著一塊肥肉。
邵聽雨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真正聽到來自父親的索取,依然難過得手心發顫。
邵聽風不動聲色地拍拍姐姐的手,冷冷回道:“明白了。”
接下來,叔伯就當著他們的麵,為即將多出來的股份爭執不休。
邵家雖說家大業大,可發展這麼多年早已臃腫得超過負荷,分到每一戶手上的錢並無旁人想象中的多。
邵聽風看他們為自己隨手撒下的一點蠅頭小利爭得麵紅耳赤,醜態百出,眼中無波無瀾。
“走吧。”
邵聽雨點點頭,因為被氣得肚子有些不適,邵聽風便扶她去以前的臥室休息。隻是沒想到打開房門瞬間,兩人都沉默了。
他們的房間空無一物,落滿灰塵。
即便許久不回來住,也應該有傭人打理,誰曾料想邵家竟是連這點餘地都不打算留給他們。
邵聽雨咬著牙:“走,我們走。”
邵聽風“嗯”了聲,護著她上車。
車上邵聽雨明顯不太舒服,一直撫著肚子低聲安撫,也不知道是安撫自己,還是安撫肚子裡的小生命。
邵聽風從未經曆過這種事,有些無措。
邵聽雨餘光瞥見他緊張的樣子,笑道:“沒事,彆擔心,隻是胎動強烈點而已,我也是第一次有這麼明顯的感覺。”
“胎動?”邵聽風茫然,那是什麼?
“等你當爸爸就知道了,到時候你恨不得天天趴在老婆肚子上聽。”邵聽雨噗嗤直笑,笑著笑著又神遊,“可惜你姐夫都沒感受過呢,他閉關的時候月份太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忙完陪我……”
邵聽雨絮絮說著家常,邵聽風不解,但還是耐心地聽著她幸福又囉嗦的嘮叨。
半晌,他低聲道:“不當爸爸。”
不想成為邵父那樣的垃圾。
邵聽雨:“嗯?”
邵聽風抬眼:“不當爸爸,就當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