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蘭緩緩搖頭,他像一個剛剛起床的有點低血壓的患者,以電影慢鏡頭的節奏一步一步挪到書桌旁。
“幫我準備衣服……”
羅辛出去了,門口碰到剛剛趕過來的修。
“主人醒了?”
“對,他說他在流血。”
修思考片刻,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院長辦公室,皮翰打著哈欠接通,修問道:“聞薄天呢?”
皮翰:“他在啊,他……誒?人呢?剛才還在這呢。”
修放下手機,忍不住罵了一聲:“這管不住的狗崽子!你在這等著吧,我去拿衣服。”
莫蘭窩在精致的沙發裡,半抬著眼皮,看修展示他庫存驚人亮瞎血眼的服裝庫。最後,莫蘭在一堆量身定製的精致正裝裡,選了一套好像贈品一樣的鬆垮的黑色薄衫,隨手披上肩,向外走。
“主人。”修對他選擇了這套衣服沒有發表任何看法,他恭敬提醒他,“您的頭發,我幫您梳理一下吧。”
莫蘭捏起自己的頭發看了看,重新坐回沙發裡。修高大的體格並不妨礙他有一雙靈巧的手,他為莫蘭梳理長發,再整齊盤起。羅辛遞上一頂黑色寬簷帽,莫蘭戴上,遮住了灰白的頭發。
……
午夜時分,Bly照舊客滿為患。
魯萊今夜來Bly是為了跟柴龍討論他接下來的安排,在首領的強製命令下,雷利終於同意跟他們回部落一趟。她怕中途會有血族阻攔,不想讓柴龍隨行,另外給他安排了一條線路。
討論結束後,魯萊留下吃了點東西,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莫蘭來了。
他進門的一刻魯萊就察覺了,他的出現帶來了周圍氣場的微妙變化。
魯萊起身,來到圍欄旁。莫蘭體型並不算強壯,但他在異人的眼中是特彆的存在,他像一根濕潤的竹子,憑白生在喧鬨的人群中。
莫蘭摘下帽子,置於胸前,向魯萊微行一禮。
“魯萊公主。”
他開口說話,聲音並不大,好像很輕易便淹沒在人潮之中,但魯萊的確清清楚楚聽到了。
她隻聽說過他,沒有見過真人,但她一下子便認出了。
“我認識你的爺爺。”莫蘭重新戴上帽子,麵容和善,試圖與她交流。
魯萊雙目赤金狠辣,冷冷道:“少套近乎!”
莫蘭稍稍適應了幾秒狼族這直來直往的交流方式,又說:“我的孩子在哪裡?”
魯萊一眯眼:“……你的孩子?”她想到什麼,說:“那小子是你的直血……?”
莫蘭抱歉地說:“他轉化時間短,人比較浮躁,如果打擾了你們,還請見諒。”
他語速不快,甚至感覺有些提不起力氣,語氣也是萬般輕柔,不管任何人看到,都能評價一句溫文爾雅。但隻有與他麵對麵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無形的壓力。
魯萊的手不自覺鑽進圍欄,都沒有注意到身後沙發上昏迷的人站了起來。
“莫蘭……?”
聞薄天脖子處有血跡,但不明顯,這點外傷並沒有對他造成實質性傷害,暈過去主要是被嚇的。
他迷迷糊糊來到圍欄邊,抻著脖子看下麵的人群。
“莫蘭……真的是你!”他認清來人,情緒激動起來,捂住脖子叫道:“你快幫我報仇!他們——唔!”他的嘴再一次被魯萊抓住,“閉嘴!”
柳河見狀,也走了過來。
“用幫忙嗎?”
“不用。”
柳河半倚在圍欄旁,瞥了一眼樓下,他與莫蘭視線相交,莫蘭也衝他淡淡低頭。柳河社會場所混跡多年,看人頗準,有沒有真本事一眼就叨得出來。他跟莫蘭一個照麵,立刻露了個笑臉。
“嘿。”他衝他揮手。“伸手不打笑臉人啊,咱們和氣生財!”
莫蘭沒說話。
柳河:“你來接這小子的?還你了,今天給他免單。”
莫蘭說:“多謝。”
魯萊的手反而捏得更緊。
柳河轉過身,壓低聲音道:“先把人放了,犯不上起衝突。”
魯萊呼吸聲很重,她越是與莫蘭對視,越覺得寒冷,她感受到那股沉甸甸的壓迫力,指尖用力,又將聞薄天的臉刮破了。
聞薄天顫抖著□□,他臉蛋上滲出血珠,莫蘭淺淺呼出一口氣,神情縹緲,像隨時都能散開的一團煙雲。
柳河拉住她的手腕,目光認真地說:“放手吧。”
柴龍也走過來。“魯萊公主……”
魯萊終於妥協了,她鬆手了,聞薄天撒丫子就要跳下去奔向他的救世主,被柳河拉住領子。
“媽的走樓梯!”
他們站在二樓,看聞薄天與莫蘭彙合,莫蘭檢查了他的傷勢,聞薄天嘰嘰喳喳要他幫他報仇,莫蘭低聲說:“不要鬨了,已經提醒你那麼多次不要擅自出門,你太不懂事了。”
聞薄天還要狡辯,莫蘭看了他一眼,他像被點穴了一樣,瞬間老實。
他們行至門口,莫蘭最後一次回頭,他側著身,微微啟帽示意,蒼白的手腕,消瘦的臉頰,還有臉邊垂落的灰白的頭發,構成了一幅彆致的畫麵。
他一出門,魯萊馬上掏出手機,部落的幾位祭祀比較古董,不用這種現代化的設備,她打給馮芹,讓她通知眾人,莫蘭醒了。
“我們得馬上回部落,現在這裡太危險了。”
“呃……”馮芹有些猶豫。
魯萊:“怎麼了?”
馮芹支支吾吾道:“雷利說最早也得明晚才能走,他們部門明天要搞評獎評優……”
魯萊怒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評優!”
馮芹:“沒辦法,這孩子犟啊。”
魯萊咬牙道:“那你告訴所有人,都在工廠附近等著,嚴防血族靠近,等明天他那什麼狗屁評優一結束,我們馬上離開,必須讓他毫發無損回到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