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十四章
江敘的微小動作驚醒了睡夢中的希夜, 對方羽翼一樣的睫毛輕盈的掀起, 露出一雙略顯淡漠的眸子, 淺色的瞳孔仿佛世上最純淨的寶石,透著無瑕但拒人於千裡之外冷意。
這雙眸子逐漸清明的時候, 瞬間像一束光撞在了上麵, 一時流光溢彩。
下一秒, 睡得渾身癱軟的江敘被一隻手輕輕地攏入了對方的懷裡。兩具睡得暖烘烘的身體緊貼在一起, 熱度傳遞, 江敘從來都不習慣人類之間這種親密的接觸,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認, 這個溫熱的懷抱讓他緊繃了數天的神經緩緩放鬆下來。
“你終於醒了。”希夜的嗓音帶著些微的沙啞。
江敘保持著被抱的姿勢, 慢半拍地想,自己不是在前往聯邦的飛船上嗎,為什麼會和希夜一起睡在床上?
這裡是哪裡?
希夜看他愣愣的樣子, 覺得可愛極了,他身體向前,頭貼上對方的, 輕聲說:“看來燒已經退了。”
他昨天發燒了嗎, 江敘試圖回憶, 但是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伸手揉了揉江敘蓬鬆的紅發,希夜輕聲說:“你受苦了,之後的日子不要擔心,我會保護你。”
希夜自然的態度讓江敘有種錯覺,仿佛他們還是在德坤軍校的學生宿舍, 但他們現在的身份早已不同於之前,希夜順利成為了聯邦首領,而自己陰差陽錯成了刺殺大佬的嫌疑犯。
他發自真心地說:“把我交給聯邦的審訊處吧,我會配合調查,你完全不需要顧及我們之間的交情,我不想你為難。”
希夜的身份本來就麵臨著巨大的爭議,要是被曝出他這個嫌疑犯沒有受到應有的監視,一定會對他的聲譽造成巨大的衝擊。
希夜的五指插進江敘蓬鬆的紅發中,慢慢向下移動,最終掌心貼上江敘脆弱的後頸。
“我很高興你這麼為我著想,但相信我,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會讓我為難。”
不等江敘反駁,希夜看向窗外,溫柔地笑道:“現在是傍晚,你十分幸運的趕上了有史以來最豐盛的晚餐。”
江敘還是十分猶豫,他不想最後幾天了還給希夜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希夜歎息道:“雖然我很想跟你繼續一起躺在床上,但你的胃好像不允許,你已經睡了超過24小時。”
電子管家適時詢問:“需要幫您呼叫生活助理嗎?”
希夜搖頭:“我希望這段時間沒有人打擾我們。”
“了解,已設定靜默模式。”
希夜翻身下床,簡單梳洗過後回到房間,江敘仍然呆坐在床上,臉色略顯尷尬。
“身體不舒服?果然還是該先讓醫生給你看看……”希夜擔憂地皺起眉頭。
江敘連忙伸手阻止他:“不……是我身上的電子鐐銬……讓我行動不是很方便。”
就在他剛才準備起身的時候,右腳上的電子鐐銬釋放的電流讓他下半身都麻了,動一下都不行。
奇怪,明明那天他帶著這個鐐銬還能自如地行動,不是說好了帶著右腳的這個隻是起定位作用,用來監視他的行動麼……
希夜托著下巴,為難道:“我也嘗試過幫你解開,但這個東西帶有報警係統,一旦強行破開會立馬向外發送信息。”
“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敘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不知道該怎麼向希夜提出這個要求——他現在需要一些幫助,無法自行行走。
俯下身子,希夜突然伸出雙手將江敘抱起,然後輕鬆地調整了姿勢,來了個公主抱。
江敘輕微的掙紮起來:“不用麻煩你——”
“不用擔心,一點也不沉。”希夜說著還掂了掂江敘的重量,聲音兀然冷下來:“遊昭到底對你做了什麼,竟然瘦了這麼多……”
被他的動作嚇到,江敘趕緊抱住希夜的脖子來穩定平衡。
在他的背後,希夜緩緩的,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動作輕柔的將江敘放在盥洗室的地上,希夜體貼地為他調試好相關洗浴模式,末了十分不放心地又問了一次:“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這個我還是自己來吧。”
他隻是腿不能走,手還沒殘,江敘對希夜笑笑拒絕了。
讓聯邦首領當他的移動工具人就算了,要是讓彆人知道希夜還親手給他洗澡,他真是活得太膩了。
站在原地不挪窩地給自己快速洗了個澡,江敘隔著玻璃門輕輕喊了一聲希夜。
下一秒就聽到禮貌的敲門聲,希夜站在門外:“已經好了?我可以進來嗎?”
也許是隔著玻璃門,這聲音聽得不是很真切,顯得有些沙啞。
悠長的走廊上,希夜抱著江敘緩緩走著。
還好沒有碰到一個人,江敘想,不然肯定覺得尷尬死了。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終於抵達了餐廳,江敘被輕輕地放在椅子上,凳子被體貼地向餐桌的方向推了推,希夜全程表現得頗有人類紳士的作風。
如希夜所說,晚餐果然十分豐盛,這讓連續多日靠營養液過活的江敘差點兩行熱淚流下來。
狼吞虎咽地吃完飯,希夜將他抱到一個像是診室的地方,不一會兒進來了一個年輕人,一雙厭世的下垂眼尤為突出。
希夜輕撫上江敘的肩膀,說道:“你的身體經過高強度的審訊可能會留下些後遺症,徹底檢查一下我才放心,接下來幾天由他負責為你檢查,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時告訴他。”
說完他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認真道:“有情況第一時間通知我,不要有什麼閃失。”
希夜回頭,看江敘一直盯著年輕人的臉,頓了頓,說道:“不要擔心,小飛雖然看起來年輕,卻是全聯邦天賦最高的年輕人之一,他不僅精通多種學科,對神經科也很有研究。”
“您謬讚了,我還達不到那樣的高度。”盛雲飛垂著頭說,過長的劉海讓他顯得有些陰鬱。
江敘馬上搖頭解釋:“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看他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是嗎?”希夜瞥了一眼盛雲飛,彎了彎眼睛,“那希望你們能夠好好相處。”
恭敬地送走了希夜後,盛雲飛整個人突然變得麵無表情,他熟練地帶上手套,將江敘按在椅子上,不帶任何感情地問起了問題:
“還記得你在審訊過程中被注射了哪些藥物嗎?”
“身體現在有沒有感覺哪裡不適?”
“那些藥物的效果大概持續有多久?”
……
盯著那雙欠揍的下垂眼,江敘努力回想,到底在哪裡見過呢?
他拿出起發廊小哥的精神跟盛雲飛尬聊起來:“你是醫學院的學生嗎?這麼年輕技術真就這麼好一定是跳級了吧?”
盛雲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眼裡明晃晃地寫滿了“我們兩個又不熟我為什麼要回答你這種問題”。
但他還是出於禮貌扔出倆字:“自學。”
然後接著埋頭研究數據,把江敘當空氣人。
“哈哈哈哈那你很厲害呀。”江敘獨自尬笑了一番,然後戛然而止。
媽的這小夥子沒少挨過社會打吧?
檢查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盛雲飛取下手套,似乎有些失望:“藥物早就被你的身體代謝了,觀察幾天……多喝點熱水,注意休息。”
江敘心道小夥子你年紀輕輕就很有老中醫的風範。
眼神突然瞥到盛雲飛右手的小拇指附近有一個硬幣大小的疤痕,江敘愣了。
“很好奇嗎,小時候做糾正畸形手術,沒錢,衛生條件也不好,落下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