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後日談其一(上)(2 / 2)

他明白降穀零的想法,想要在葬禮前把這些事情全部了解,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最後一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名字萩原研二並沒有說出口,隻是順著鬆田陣平的視線看去,看見人群另一側,月山朝裡抱著一捧過於燦爛的花束,正抬頭,看著天空上一片片的雲。

“你說這家夥......撐起那些鋼筋鐵板的時候會說什麼?”

安靜當中,萩原研二忽然唐突的起了個話頭,鬆田陣平聽著,伸手把飄向自己這裡的煙揮散了一些。

他沒說話,但是半長發的男人自顧自的思索了一會兒,開口了,“道歉,還是其他什麼,那個家夥不會在這時候還想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吧。”

“他會後悔嗎?”鬆田陣平忽然問出這句話。

萩原研二臉上原本就淺淡的表情退了下去,他想著這個問題,認真搖了搖頭,然後重新點燃了一根煙,一點點把尼古丁送進肺裡。

“既然不後悔,那就沒有對不起誰。”黑卷發的警察道,他將手插進西服褲的口袋裡,直起身來向著已經簇擁著大片沉默的人群的地方走去,“沒對不起我們,也沒對不起他自己。”

“那家夥不會在這種時候道歉的,他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

3.

在少年宮全數倒塌後,他們不眠不休將整片廢墟翻了一遍又一遍,終於找到了那個一一己之力撐起了整個鋼鐵之城的超人。

其實也並不難找。

無論是毛茸茸的玩偶套裝,還是暗紅和紅褐色融在一起的血跡,在深夜慘白的探照燈和手電下都很是顯眼。

並不是他們最先找到的。那時候鬆田陣平站在廢墟上,沒等他用已經被磨出血的手再去用力搬下一塊碎石,不遠處就傳來了一聲嘶啞的喊聲。

“我找......”出口的聲音很大,但隨後像是被什麼噎在嗓子裡一樣,最先看見那片血跡和毛絨服的警察說了一半,忽然崩潰般嘶啞著嗓子泣不成聲,“...找...找到了,我找.....到了...”

在他們趕到之前,月山朝裡已經早早立在了旁邊。

他垂著眼睛,在此刻分外安靜,隻是就這樣看著用工具撬開移走的坍塌物下方,已經被血水全部浸濕的毛絨熊套。

隻看一眼,誰都能立刻想象到這下麵藏都藏不住的慘狀。

明明當時頂起所有的鋼筋鐵板時像是有著超人一樣的鋼鐵之軀,在少年宮全數崩塌時,人的身體卻又在砸下的堅硬金屬下脆弱的不堪一擊,被輕易變成了這副模樣。

伊達航將廢墟之下的那人慢慢抱起來,明明感覺自己渾身僵硬的像是隨時可以去電影裡客串僵屍,但是手卻抖得厲害。

很輕的分量。

明明春日川柊吾之前在警校時,突然衝出來從後麵勾著他脖子撒嬌能把他拽的往後一倒,現在卻輕的像是摟不住一樣。

法醫努力將毛絨套和血肉分開,在一整晚後卻隻能帶著疲態和愧疚跟在外麵守了一整夜的人們道歉,月山朝裡搖了搖頭,當做安慰。

遺體怎麼處理?這個問題繞了一圈,最後拋給了最有決定權的月山朝裡。

他說全都燒了,連帶著毛絨熊的熊套,還有一些貼身的東西一起,在那個裝著這些的巨大的箱子被推進焚化爐時,做出這個決定的男人卻又抓著那個,勉強取下來的沒有被完全壓壞的金屬吊墜不放,最後還是將這個帶著血和灰塵的吊墜留了下來。

及川戴著它十幾年,當做護身符,在死前這個護身符到了他用生命護著的孩子手中,又兜兜轉轉的,被月山朝裡掛在了脖子上。

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活著的人總要留點念想。

——

4.

說到念想。

在一切終於結束的第三天,降穀零打開春日川柊吾留下的電腦,無論是加密的文件還是他藏起來的U盤,除了重要的資料外,當真什麼都沒有。

那些照片,他在鏡頭下和人嬉戲打鬨著的剪影,那些衝著鏡頭揚起的笑,沒有一點備份,原來就真的,就這樣隨著七年前的火,被風吹走了。

那家夥真的狠心又決絕,那麼多照片,和月山朝裡的,和飛鳥霧的,和他們的,還有他自己的.....他真的一張都沒有留下。

剩下的那點子念想,為數不多的照片裡,他要不用毛絨玩具傻傻的、萬年不變的臉擋住了自己的表情和麵容,要不就是根本沒有露出臉來,隻有為數不多的看不出特征的身體部位在角落裡留下了影子。

四舍五入,什麼都沒留下,除了無孔不入的回憶。

而和照片一樣,最後他也消失在火裡。

原來一個那麼鬨騰的家夥,二十九年的時光,在火裡煉過後也不過是不算多的灰,裡麵燒不掉的骨頭被月山朝裡親手一點點磨碎成粉,然後又被他全數拋進了河流,大概要不了多久就會和奔騰不息的河水一起彙入海洋。

......不過也是。

那家夥怎麼會願意在這麼狹小的地方待著。

要是讓他就待在墓園裡,天天看著來來往往那些沉默的,不喜不悲的臉,大概會煩悶到來夢裡衝他們惡狠狠的發脾氣揮拳頭,倒不如這樣快意自在。

但是沒有了骨灰,骨灰盒裡隻能再塞點其他東西。

諸伏景光用留在總務處的鑰匙,打開了春日川柊吾回不了家的每個夜晚休憩的公寓大門,裡麵沒比酒店多多少人情味,冰箱裡隨意凍著保質期在一年多以後的速凍餃子和幾個表麵已經軟了的蘋果,還有幾瓶罐裝咖啡和飲用水。

沙發上是幾件尚未來得及收好的衣服,布料表麵早已在長久無人住的室內變得冰涼,其他的幾件日常換洗的則被隨便扔在衣櫃裡,連衣櫃的一角都沒有填滿。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有人住過整整七年的地方。

春日川柊吾仍然遵循著總務處的每一位警察都要遵循的原則:少和親人朋友接觸,少暴露喜好特征,少留下痕跡,把自己徹底活成了一個幽靈。

他們用穿過的警服上麵的徽章,辦公桌上一本寫了名字的工作筆記,被女孩歸還回來的筆勉強填滿了空空蕩蕩的骨灰盒,東西放進去後還是空蕩,稍不注意裡麵都會晃出響動。

連春日川柊吾連著寫了七年,積攢了四十幾封的遺書厚厚壘起來放進盒子裡,端起來都比這個骨灰盒沉不少。

現在這兩個被他為數不多留下的東西裝滿的盒子,放著遺書的後者被遞到了他那幾位好友手裡,前者則被春日川柊吾唯一算得上的親人拿著,明明輕到一隻手都能隨意拿起來,他卻偏偏放下了手裡那捧花,用兩隻手捧著。

月山朝裡很少有穿著一身正裝的時候。

他今天套著純黑的西裝,在某一刹那有了那位已經離開的兄長的影子,但也隻是一瞬而已,等按著葬禮的流程,將手中的骨灰盒慢慢放在墓碑前方時,他抱起剛才被放在一邊的那捧花,燦爛奪目的向日葵和萩原研二的窗台上有很多的那種不知名的野花,把他的側臉映亮了一小片。

這捧與葬禮格格不入的花是他唯一一處不合禮節的地方,但是沒有人責怪,有人尋著亮光看過來,看見一大片金燦燦的如陽光般的花瓣,扭頭時已經紅了眼眶。

毛利小五郎,毛利蘭,早已恢複了原本身份的工藤新一,曾經受過這位警察保護的鈴木園子,帶著女孩一起來的安福大明......很多很多人,熟悉的或陌生的麵孔,都安靜的佇立著,神色莊重又嚴肅,沒有人放任自己的眼淚掉下來,但是蹲下身將花束放在石板上時,手指仍會顫抖。

武田大二之前帶給月山朝裡的軍功章沒有被他放在那個盒子裡,他在長久的思索後,將那幾枚閃閃發光的軍功章,放在了及川的墓前。

他會為自己的孩子驕傲嗎?

月山朝裡幾乎是篤定般給出了肯定答案。

不僅是這位父親,無論是他的前輩、上司、同事還是朋友,或者家人。所有人都會為他驕傲的。

一個一個名字念過,卻隻有最後的那塊墓碑,沒有名字,沒有照片,所刻下的隻有一串警號,完全按照春日川柊吾在每兩個月就要寫一封的遺書裡隨口.交代的話一樣,連最後那點可以象征他身份的墓碑都遮掩著。

這不隻是春日川柊吾一個人的葬禮,還有沒能與人開口作彆的其他同伴。平日裡安安靜靜的坐在工位上,總是悄沒聲息的;戴著眼鏡,會順路幫同事帶咖啡回來的;總之喜歡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抱怨最近加班實在太多了的。

還有很多。

他們都倒在黎明前,卻早在自己心裡看見了升起的太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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