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之前沐浴時,她想許久想出的結果。
毫無疑問,殺了傅恒並不能讓自己更開心。
她喜歡他。她想他喜歡自己。她想一個人占有他。
這願望成為她兩輩子的執念。
然而矛盾的源頭是,傅恒是一個正常人。
她讓他成為籠中鳥,他就永遠不會喜歡她。正如夏天和冬天無法同時存在。
晚風從小窗中擠進來,挾著絲絲涼意。對著窗,傅恒被吹得神思清明,但理智的情況下反而更難做出決定。
他就直直地站著出神,也沒回應爾晴的話。
良久,爾晴臉都笑得發酸,男人低沉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對不起。”
“我必須要出京一年。”
傅恒卻說得很是艱澀,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喉嚨裡擠出的,壓力來自沉重的負罪感。能預想到女子失望的神情,他很快地垂下眼。
隻是看不見的情況下,女子微微暗啞的聲音聽進耳裡卻更戳心。
“是嗎”她像是有些不敢置信。
世間唯有真心可換真心。濃濃的悲傷情緒不全是爾晴裝出來的。不知道為什麼做了那麼多分析,心中自嘲許多回,但聽見他親口說出來,心中就是猛地一痛,似是被捅出一個口子,怨恨、酸澀、不甘儘數泄出。
或許她是真的喜歡他,真可笑這麼壞的人居然還能喜歡上一個人。
接下來的台詞不用去刻意組織,胸腔起伏,脫口而出,“不能不能不去嗎”
身體抑製不住酸澀感,爾晴聲音帶著哭腔。待放在膝上的手被劃下的眼淚砸到時,她發現自己好像哭得比預想的要狠得多。
是久違的難過。
對麵的人靜默如石像。永恒的寂靜中,傅恒隻眼簾顫了顫,且始終沒有抬眼看她。
燈罩內的蠟燭一點點被燃化,再一點點堆積在底部,原本規矩的柱體呈現出怪異的形態。
又一滴蠟沿著外壁滑落,傅恒的輕歎聲飄散在光影中。
“抱歉,我不得不去。”聲音溫和卻決絕。
腳步聲遠去。
桌下握成拳的手緩緩攤開,掌心處是觸目驚心的紅印,幾乎要滲出血。
爾晴沒感受到痛感,隻是無神地盯著方才傅恒離去的那扇門。
待她從愣怔中回過神來,一刹那就被劇烈湧出的情緒包裹住,腦子像是要炸開。“啊”地痛苦出聲,桌上的茶杯,櫃子裡的花瓶,一一被摔了出去。她已經再沒什麼理智了,瞳仁綠得恐怖。
不小的動靜驚醒了守夜的小杏,她不放心地敲門詢問,卻隻聽見一句“滾出去”,語氣凶狠毒辣。
摔得一室狼藉,爾晴卻還是沒能平靜下來,那股子想殺人的衝動縈繞在心頭久久不去。
她想殺了魏瓔珞,也想殺了傅恒,可偏偏還要忍耐。
血氣上湧,她也找不到東西出氣了,瘋癲中抽出簪子往自己的手腕刮去。瞬間皓白的皮膚上就多出一抹殷紅,綠幽幽的眼睛總算見到一絲清明。
一道血痕凝住了,她又加上一刀。不斷增加的辣痛中,那股恨意終究是被壓了過去,視野也再次清晰起來,是紅色的床簾。
怨氣散去,床上爾晴像死屍般躺了許久,最後一陣風吹滅了桌上的燭火。昏暗中,女子突然嗬嗬笑出聲來,聲音並不詭異,是少女的清脆。越笑越是開懷,最後甚至連肚子都笑得酸痛起來。
她早該知道的,就算這輩子自己裝得這般賢良,他也還是會拋下自己。
所以何必管他要真心,就算將他變成植物人,她也決不會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