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長身而立,即便穿著簡單的襯衣黑褲也十分顯眼,對方早已看見了他,林衍更沒有躲的必要,調整了一下手腕上的表,他徑直向路深走了過去。
路深靜靜地注視著他走到麵前,微微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他的背包,“隊長。”
“他們派你來堵我的?”林衍問。他指的是鐘旭堯和遲舟他們。
“不。”路深偏頭看了他一眼,眸中情緒不明,“我自己想見您。”
林衍下意識避開了他的目光,“……那我們去哪?”
“都可以。”
“……去吃飯吧,我有點餓了。”林衍說。
“好。”
“昨晚遊戲裡……是您嗎?”兩人並肩走了一會兒,路深忽然開口。
“嗯。”
“抱歉。”路深說,“後麵我失手了。”
“啊……沒事。”林衍搖頭,“是他先開槍打你們,你反擊很正常。”
路深沉默了片刻,“我可以問一下,他是誰嗎?”
“Leon嗎?”林衍說,“我的固定上分車隊,一起打遊戲的。”他隨意補充了一句,“沒彆的。”
“嗯。”
之後兩人就不再說話了,林衍把他帶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廳。
“這裡的鱈魚很好吃,還有奶油蘑菇湯,你嘗嘗。”
林衍熟練地拿著菜單點菜,目光偶爾落在路深臉上,對方不語,都隻是專注地望著他。
青年的眼睛有些偏丹鳳,微長,眼尾平滑上翹,因為瞳仁漆黑、睫毛濃密又不會顯得刻薄,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精致,盯過來的目光像盛著一汪墨潭,仿佛要將人吸進去。
他不自覺地耳根就有點發燙,草草下單把菜單交了出去,然後端起杯子喝幾口冰的檸檬水鎮定。
然而等菜的時間更尷尬,林衍摸出手機想轉移一下注意力,結果不小心點就到了剛才看過的瀏覽器窗口,Leon給他發的視頻立刻響起解說慷慨激昂的聲音:
“Ave!一穿三!不可思議的操作!他逆轉了局勢!他——”
“……”林衍飛快把視頻關掉,重新塞回了口袋。
這下他徹底不敢看路深了。
“考試怎麼樣?”好在青年沒有為難他,主動挑起了一個能讓彼此輕鬆的話題。
兩人不冷不熱地交流了幾
句,食物終於上來了。炸得金黃酥脆的鱈魚條配上特色醬汁,飽滿多汁的慕尼黑白香腸,還有散發著濃鬱奶香的蘑菇湯……林衍本就有點餓,這下不說話了,專心埋頭吃飯,見對麵的人慢條斯理地不知道磨嘰些什麼,他直接叉起一條鱈魚,“你嘗嘗,真的不錯。”
路深動作一頓,垂眸看向了他的手。
額……
林衍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犯了什麼病,淨乾些讓人尷尬的事情,他這不是要喂小年輕的意思麼?他現在憑什麼喂人家?
訕訕地想縮回手,對方卻動了,他舉的位置不高,路深就把頭低下來,側著靠到他的手邊咬他叉子上的食物。
這過程大抵不過三秒,林衍卻覺得像十倍的慢動作,他甚至看到了落在青年睫毛上的浮沉,還有撲在自己手背上輕淺的呼吸。
望著那被他咬了一口的鱈魚,林衍的手僵在桌子上動彈不得。
“都給我吧。”路深平靜地將盤子伸了過來。
“不,沒事。”
不想對方以為自己是嫌棄,林衍將剩下的鱈魚全部吃掉了。
路深緊緊盯著他,眸色漸深。
林衍又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檸檬水。
飯吃到一半,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掃了一眼來電人,和路深打了招呼起身去接電話。
路深望著不遠處的背影,手背下意識貼上胸口,激烈鼓噪的心跳從見到他的時候就沒停過,不知用了多少克製力才沒有對他做出逾越的舉動。
但林衍一直在撩撥他的神經。
打電話的人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睫微彎,嘴角揚起,露出了一個令他著迷的笑容。
路深站起了身。
“放假了,這幾天我和同學出去玩,你自己注意身體啊。”林衍摸了摸耳朵,“我過兩天就去看你……彆撒嬌了!雞皮疙瘩掉一地。”
“我和同學吃飯呢,掛了啊,哥。”
等他回到位置的時候路深的表情明顯有點不對勁,林衍試探地問了句怎麼了,對方的目光移向了窗外,透著顯而易見的冷,周身散發的寒意也再無法收斂:
“您離開……果然還是為了他。”
林衍心間一窒,緩緩放下了手裡的刀叉,他們一直在回避這個話題,但這道裂縫根本不可能被忽視
,它深深地橫亙在兩人之間,讓所有美好的表象都不堪一擊。
“為什麼?”路深輕輕地問,“為什麼拋下我?”
“我在你心裡,就一點都不重要麼?”
你知不知道我能夠為你做什麼?如果你為難,你實在無法割舍,我甚至願意……願意不是你的唯一。
路深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沒臉沒皮的賤人,就像一條狗,無論林衍如何冷落蔑視,都恬不知恥地往對方身邊湊,甚至不需要對方揮揮手。
拳頭緊緊握在一起,他的耳膜裡全是血液流竄的聲音,急促到他什麼都聽不見。萬千種情緒翻江倒海,讓他生出一種好笑的悲涼,恨不得帶著眼前人一起死去,也好過受這些折磨。
“小路,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林衍微涼的手掌覆上了他的手。
“你沒有不重要,我……我很喜歡你,真的。但有時候就是身不由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其實是我配不上和你在一起,你懂嗎?”
“您騙我的還少麼?”
路深的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的笑,絲毫不為所動,“告訴我去美國,我把美國翻了個遍才知道您在柏林;說要我和你一起麵對,結果所有事情都把我排除在外;騙我說喜歡我,結果不還是選擇了他麼?”
他輕輕撥開林衍的手,“您大可不必如此,我沒什麼不能接受的,不值得您說謊。”
林衍的手落了空,看著眼前的青年,他心頭也空落落的,酸澀的感覺一點點往上湧,忽然就失去了力氣,不想解釋了。
解釋清楚又有什麼用?反正傷害已經造成了,他永遠也無法彌補。
林衍鬆弛了肩膀,慢慢靠坐在了身後的椅背上。
“對不起。”
許久之後,是路深的聲音再次響起。青年繞到他身旁蹲下,重新握住了他的手,語氣裡藏著顯而易見的懊惱:“我……我不是責怪您,我太激動了,對不起。”
林衍的左手腕上戴著一塊寬大的手表,路深下意識把它往上推,想要親吻他有著紅色小痣的腕骨。然而這次是林衍讓他落了空。
不敢看青年受傷的眼眸,他側過臉,故作平靜:“我知道你沒怪我。”
他說,“你想得沒錯,離開確實是因為我哥。”
路深蹲在他身邊,神情落寞。
“抱歉。”
林衍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笑著起身,順帶把路深也拉起來,“走吧,答應他們要見麵的,帶我去訓練室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