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一直是安靜的,高媛的話說得聲音不大,在場的所有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自打高媛嫁到傅家來,就是一直在傅氏集團上班的,所以她不僅是傅煜涵的妻子,也是傅氏的高層,某種程度上來說,她說這句話,是絕對又立場的。
再者雖然傅家人一直以來都不是十分和睦,很多時候虛與委蛇,麵上笑臉相迎,背地裡的各打各的算盤。
但是除了宋欣以外,傅家的其他人到底都是骨肉至親,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對另一個人到恨之欲其死的地步。
分財產這事也是一樣,在座任何一個人,就算再與另一個人不睦,也不會一分錢不願意給對方的。
聽了傅煜涵的話,不僅是傅澤以和高媛問起來,就連坐在一邊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傅顯也坐不住了,不禁問道:
“小涵你這是什麼意思?”
傅顯當初極力拒絕進傅氏上班,可老爺子年紀實在大了,不得已最後隻能讓林芳華管公司。
一直到了這幾年,傅煜涵大了,能獨當一麵,才接手了公司。看著兒子早出晚歸,傅顯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家兒子為了公司付出了多少辛勞。
也比誰都清楚,這份財產應該給傅煜涵多少。
聽到這幾位問的話,傅煜涵卻好像並不在意似的,隻是抬手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金絲眼鏡。
笑笑說道:
“每個人都該為自己做錯的事情負責任,宋欣得負責,我也一樣。”
聽了他這句話,原本都皺著眉看著他的傅家其他人麵上的表情瞬間都更凝重了一些。
做錯了事情麼?
還有什麼比宋欣意圖害人性命更嚴重的錯誤麼?
怎麼會有這麼嚴重的懲罰?
傅澤以忍不住道:
“什麼錯也沒有讓你放棄財產的理由。你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放棄財產你讓大嫂和念念怎麼過?”
這一刻的他,成熟穩重,思慮良多。
陸晚這才發覺,其實並不是傅澤以突然長大,突然懂了很多事情。
能將一件事情思慮周到絕對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事情。
是他原本就這麼聰明。
原本就是能獨擋一麵的人。
傅煜涵卻無奈地搖搖頭,先看向了傅老爺子和傅顯,淡聲說道:
“爺爺、爸,我不是個好孩子,做了很多讓你們失望的事,放棄財產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懲罰。”
說完,未及兩位長輩開口說話,傅煜涵卻是又轉向了傅澤以,語氣明顯更低了一些,帶著無法言說的歉意與悔恨:
“我也不是一個好哥哥。小以,從前我做過的錯事,不求你的原諒,如今,我隻希望你能尊重我這個決定。”
從前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財產,為了公司為了股份。
可是事到如今,好像那些都不最重要了。
傅煜涵心緒一轉,隻覺得好像從傅澤以開著車不顧一切衝到前麵,擋住傅老爺子的車那一刻起。
有什麼東西就悄悄地改變了。
或者說,是有什麼意識就悄悄地覺醒了。
曾經趨之若鶩的。
便是今日棄如敝履的。
最後,傅煜涵又轉頭看向坐在身邊的妻子高媛。
那個從來堅強獨立的女人,此刻正是滿目盈淚,隻字不言。
傅煜涵抬手覆在了她手上,低聲緩道:
“對不起,跟著我,讓你受了委屈。”
幾乎是在話音落的一刹那間,高媛隻覺得自己眼裡有什麼東西也跟著落下。
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隻是急急搖頭。
沒有委屈。
不委屈的,真的不委屈的。
能嫁給你,是我這一生,最驕傲的事情。
原本一場劍拔弩張的家庭會議,沒想到現在會是這麼一個走向。
陸晚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似乎賭贏了。
親情與金錢兩個選項。
他們毅然決然賭了前者,現在好像,贏了。
可是她卻沒有贏了的狂喜,隻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緒,反而看著高媛落下淚,也跟著紅了眼眶。
坐在上首的大家長傅老爺子終於開了口。
從那微微顫抖的聲音能聽出老爺子此時心情的變化:
“你們這一個個,都不願意要我老頭子的財產,怎麼了,我這一輩子辛苦,不就是為了能讓你們過上好日子嗎,今天說什麼也給我收下。”
旁人都沉浸在方才的情緒中。
隻有傅澤以輕笑一聲,開口道:
“唉,可憐爺爺這大筆大筆的財產,我不要,大哥也不要,這樣吧,爺爺您先給好好保管著,可不許偷偷便宜了我爸。”
他像往日一般插科打諢,老爺子見事情隻能這樣發展,雖然心中不情願,卻也隻能應下來。
這分財產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其實傅澤以是打心眼裡不想分財產的。
分財產,就是分家。
到時候各自成了小家,各顧各的,這偌大的傅家,不就成了一個空殼子。
傅家人也成了一盤散沙,聚不齊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