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歐少文點點頭,轉身很快就走進了黑暗裡,晚上的山裡霧氣重,他手機的那點燈光也很快被山霧包裹其中,再也看不到了。
他盯著歐少文的背影發了一小會的呆,準備開車的司機過來清點完人數,問道:“歐少文呢,他坐我們的車走嗎?”
董橋轉過頭,突然笑了,“他到前麵去了,我們兩輛車塞了七個人,他怎麼可能跟我們一起擠。”
……
歐少文蹲在地上撿起了最後半張紙屑,突然聽到了汽車發動的聲音,遠遠的好像不能確定,他仔細分辨了一下,猛地站起身來,就往來時的方向跑。
跑著跑著,已經可以看到最後幾輛車的尾燈了,他奔跑著對著那個方向張了張口,還沒有叫出聲音,燈光就慢慢消失在了迷霧裡。
他停下腳步,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半晌,他按亮手裡的手機,手機頁麵還停留在他和歐仁錦的通話記錄,他下意識想按下去,手指虛虛落在屏幕上方,卻又停住了。
歐仁錦之前跟他說過,他如果睡覺的時候被驚醒,會很難受的。
他得乖一點,不能讓他難受,不然歐仁錦就該不願意補上這一天了。
手機上的時間還沒到十點,歐仁錦其實一般沒有睡得這樣早,但他不願意去賭那個可能。他朝著汽車燈光消失的方向慢慢往前走,一邊走一邊給齊躍打了個電話。
可是他沒接。
畢竟都這麼晚了,每個人回到每個人的家裡,都會有自己的事吧。
他攥緊手機走了一會兒,像是在等待著什麼,好一會兒,露在外麵的手指有些冷,他才把手和手機一起塞進了自己衣服口袋裡。
他的記性還算好,中間走錯了一段路,又摸索著回去了。走過這一段枝椏恒生的山路,終於到了水泥的盤山公路上,他渾身已經熱騰騰的,一點也不覺得冷了。
於是他又把手機拿了出來,捏在手心裡,時不時地按開看上一眼。
手機的電量隻剩百分之十八了,他最後看了眼時間,又把手機裝進了口袋裡。
天地一片靜寂,就連風聲和鳥叫聲都沒有,隻有他自己堅定向前的腳步聲,他其實算不上害怕,就是覺得有點……這種感覺怎麼形容呢,會不自覺地去想歐仁錦現在正在乾什麼,他睡著了嗎?今天晚上洗頭了沒有,枕頭邊是不是會有那股清爽好聞的香氣呢?
他好想聽聽他的聲音,他跟他說話的時候總是喜歡笑,笑起來好看極了,他自己好像就怎麼也學不會那種能讓人瞬間心情歡快的笑容。
其實他睡覺的時候也同樣很容易被驚醒,偶爾會有人半夜過來觀察他的儀器,也會有人刺破他的血管,把藥物注射進去。但他不會有任何反應,會依然閉著眼,假裝自己還在繼續沉睡下去。
但是歐仁錦肯定不一樣,他心臟不好,肯定會比他多千倍百倍的難受。這種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也挺幸運的,雖然是個無父無母的怪物,但是好像永遠也無法被什麼疾病打倒,還能救好多好多痛苦絕望的人。最重要的是,他能救歐仁錦。
於是,他又想起那個琢磨已久的問題了,歐仁錦準備什麼時候讓他移植心臟呢,移植完之後他就算半夜被驚醒也不會那麼難受了,到時候,他是不是還能偶爾趁他睡覺,偷偷牽牽他的手。
腦海裡全都充斥著歐仁錦的名字之後,他才突然明白,自己此時的感覺是什麼了。
有點兒……孤單。
這條路還有多長呢,他感覺自己已經走了好久好久。
他突然停下腳步,望著轉過來又回過去的盤山公路,沉默了一會兒,跨過路邊低矮的護欄,準備抄一段捷徑。
他從這裡走到下麵的盤山公路上,應該還需要二十分鐘,但是如果從山坡上滑下去,可能兩分鐘都不要。
是個好主意!他判斷了一下坡度,拉上了裝著手機的口袋拉鏈,毫不猶豫地一俯身就衝下去了,山坡並不算太陡,他還能跑著衝下去,隻是最後幾步控製不了自己的速度,從上而下的時候又難以做出高抬腿的動作來,隻能整個人“砰”的一下撞上了公路的護欄。
他蹲下身子,忍著疼痛揉了揉肚子。真奇怪,他好像比以前稍微怕疼了一點點,可能是太久沒有遭遇過痛苦的緣故吧。
邁過欄杆,他又走了一截,照葫蘆畫瓢地抄了幾段近路,終於在淩晨一點半的時候見到了山腳下的幾戶人家,他站在人家門口猶豫了一下,放棄了敲門的意圖。
大家都睡了,還是不要去吵醒人家的美夢了吧。再說了,他還要趕回去跟歐仁錦吃明天早上的早餐呢!
於是他繼續往前走,又走了好久好久,終於在路上看到了偶爾從他旁邊駛過去的車,他這回試著攔了一輛麵包車下來,跟人家談好價錢,搭了便車,在已經淩晨三點多的時候終於回到了小區門口。
他下車跟好心的司機揮了揮手告彆,考慮了一會兒,把身上所有的零錢都掏出來給了他,“耽擱您的事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