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星說完,寢房裡靜了一瞬。
段惜輕嗤:“扯什麼犢子,你覺得我會信?”
“你若不信,我也沒辦法。”北辰星聳聳肩。
“少廢話,我懶得與你繞圈子,若你冒充其他人也就罷了,胡說幾句或許我會相信,可你偏偏冒充的是他,”段惜勾唇,“他那個人,即便是壞事做儘,也不會算計我半分,從你為我下套那一刻起,便注定會被揭穿。”
北辰星挑眉:“我下什麼套了?”
“非要我一樁樁一件件地說?”段惜冷笑一聲,“從我重生後第一次見麵開始,隻怕你便已經步步為營了吧,先是配合我禍亂謝道卿心智,再是帶我離開,之後又提到長生果,我去秘境時所有人隻知道後麵有大機緣,卻從未聽誰提過長生果,為何你就能準確知道,最後一關是這東西?”
“我也是道聽途說。”
“聽誰說的?”
北辰星笑了:“都說了道聽途說,怎麼還得追究是誰說的,段芸,你講不講道理?”
“那便先不提這個,我問你,秘境已經關閉,你為何又能出現在秘境之中?”
“我去尋你,你不感激我就罷了,還質問我為何出現在秘境之中?”北辰星一臉無辜,“我可是為了保護你才去的。”
“是麼?為了保護我,偏偏一出現便讓我受了謝道卿一劍?”段惜眯起眼睛。
北辰星一頓,失笑:“俞飛要殺你,我自然要將你拉過來。”
“當時謝道卿劍已出鞘,你覺得他救不了我?”段惜也跟著揚唇。
北辰星斜睨她一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麵。
段惜也不計較,慢條斯理地倒了杯清茶細細品:“你演技很好,一切行為也都還算合理,若非是最後急了些,大約是這輩子都不會暴露。”
可一旦有一點不對的苗頭,抽絲剝繭之後,許多從前根本沒想過的細節,也緊跟著浮出水麵。是他帶她離開上清苑,也是他提到長生果,引她入秘境,更是他帶來了小狐妖二人,冥冥之中,一直引著她往前走的,從頭到尾就隻有他。
“而你最後這麼著急……莫非是因為看到我與謝道卿不像先前一樣劍拔弩張?”
北辰星敲著桌麵的手指一停,似乎自暴自棄:“對,我就是看不慣你們在一起,所以故意拆散你們行了吧?”
“撒謊,”段惜輕笑,“若隻是看不慣,根本不必搭上兩條性命,你分明是想我與謝道卿反目成仇,結合先前種種……”
她玩味地看著他,“你是不是知道,我想要什麼?”
寢房倏然安靜,香爐裡繼續飄著輕盈的白煙。
北辰星唇角掛著似有若無的笑,半晌才緩緩開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是不是和我一樣,知道這個世界的規則?”段惜話音未落,窗外猛然一黑,接著便是電閃雷鳴,仿佛上天在警告什麼。
片刻之後,恢複寧靜,仿佛一瞬的摧枯拉朽根本沒有存在過。
“你究竟是誰?”段惜的耐心已經用儘。
北辰星始終噙著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逼謝道卿殺……”她心口一疼,剩下的話迅速咽下,趕緊換了種說法,“逼他與我反目,做有益於他的事,你都會出手相助,看似幫我,卻在秘境時,將我拉向他手中的劍,且隻要我與他的關係一有緩和的苗頭,你更是止不住的急躁……怎麼,你暗戀他嗎?”
“不著調。”北辰星輕嗤一聲。
段惜眼神一冷:“少用北辰星的語氣與我說話。”
“可我就是北辰星。”北辰星一臉無辜。
段惜眯了眯眼睛,許久突然笑了一聲:“你以為這樣拖延時間,便能解開體內的香屑?”
北辰星眼神一沉。
“沒用的,我都與你說了,藏寶閣裡的東西不比你魔界的差,你既然能用所謂的沉睡藥控製謝道卿的心智,那我自然也能用藏寶閣的藥暫時收了你的神通,你一時半會兒,是彆想離開上清苑了。”段惜說著話,直接在軟榻上坐下,“除非你識時務,老實交代一切。”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北辰星還是同樣的話,說完便懶散起身,“但目前看來,你一時半會兒是不打算離開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說罷,便徑直往外走去。
段惜也不著急,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離開。
北辰星走到門口,打開房門的瞬間,便看到謝道卿站在外麵。他表情總算不好了,一臉不悅地回頭:“你與他聯手設計我?”
“沒辦法啊,您修為高深,我一個小小的化神中期,隻怕用了香屑,也不能奈何您,隻好請個幫手來了。”段惜慢悠悠開口。
北辰星冷笑一聲,再次看向與他差不多身量的謝道卿,譏諷:“你是她養的狗嗎?就這樣任由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是。”謝道卿回答得坦然。
北辰星噎了一下,眼神一暗直接朝謝道卿攻去。
“謝道卿,打他!”段惜最恨被人設計,當即吩咐某人。
某人從二十年前第一次看見北辰星時,便已經厭惡他至極,隻是礙於段惜在,即便有火也憋在心裡,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報複的機會,當即各種殺招朝北辰星使去。
北辰星吸了太多香屑,這會兒功力減了三分之一,十招不到便敗下陣來,最後隻能狼狽逃竄。
上清苑結界眾多,離開的暗道又被封了,他隻能在上清苑內來回打轉。謝道卿毫不留情,一道又一道的靈力朝他殺去,北辰星好多次因為閃躲不及,衣裳被刀一般的靈力劃得破破爛爛,露出堅實的胸膛與腹肌,需要一隻手護著,才不至於完全暴露。
段惜一跑出來,便看到‘活色生香’的這一幕,當即呦嗬一聲。
謝道卿臉色一黑,一陣狂風拔地而起,直接將花圃裡的土吹起,擋住了段惜的眼簾。而他也閃現到北辰星麵前,抬手便要置他於死地。
“慢著!”段惜忙阻止。
謝道卿從乾坤袋裡掏出一件外袍,直接將北辰星兜頭罩住,接著沒好氣地看向段惜:“慢著作甚,對他來了興趣?”
“……彆什麼醋都吃,我還有許多話想問他。”段惜斜了他一眼。
謝道卿板著臉,將人五花大綁關進了暗室裡。
“都說了,我就是北辰星,你怎麼就是不信呢?”穿著謝道卿外袍、被牢牢捆成一團的北辰星懶洋洋道。
段惜扯了一下唇角,扭頭看向謝道卿:“探一下他的記憶。”
“喂!”北辰星臉色一變。
段惜微笑:“這是最簡單的辦法,謝道卿進去的時候,你最好放鬆一點,否則待會兒受罪的隻能是你。”
謝道卿聞言,麵無表情地走到北辰星麵前,不顧他鐵青的臉色將手覆上去的瞬間,扭頭看了眼段惜:“當著我的麵與他說葷段子,活得不耐煩了?”
段惜:“?”
北辰星笑了:“謝道卿,你還真是……”
話沒說完,他臉色一變,隨即額頭冒出層層冷汗。
被提取記憶猶如受千刀萬剮,一不小心便會傷及神魂,且越是高修為的修者,被提取記憶時承受的痛苦便越多,隻一刻鐘的功夫,北辰星便猶如死了一千遍,整個人都被汗水濕透。
謝道卿收手,他無力地摔在地上,白著一張臉咬牙看向段惜:“段芸,你太狠心了。”
段惜冷淡掃了他一眼,直接問謝道卿:“如何?”
“他確實是北辰星。”謝道卿回答。
段惜頓時一愣。
北辰星笑了,聲音怎麼聽怎麼虛弱:“我都與你說了,你還不信我。”
“我確實不信,”段惜麵無表情,“除了這些,還有彆的嗎?”
“十幾年前,他為求功力精進,去過天之涯,從他進入天之涯的那一刻起,所有記憶都被蒙上一層灰,我無法看清。”謝道卿若有所思地看向北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