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在轉頭之前, 連威已經感受到了那種危險的感覺, 唔怎麼說呢,直覺這種東西,雖然聽上去很不靠譜, 但是事實上還是有其自身的理論依據的。其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在他轉過頭後, 他所看到的景象充分證明了他的感覺的正確性。而且, 隨後響起地爆炸聲, 也讓連威原本到了嘴邊想要拜托艾爾莎的事情咽回了肚子裡。
聽這個動靜蝙蝠俠他們那邊應該是已經結束了,無論是哪一方勝利, 現在再叫艾爾莎趕過來恐怕也是白忙活一場而且還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蹤,再加上現在發生在他麵前的這一幕, 連威深吸了一口氣,冷靜地拒絕了艾爾莎是否需要幫助的詢問, 並且叮囑她最近跟緊洛基,暗示了最近恐怕不怕安靜的局麵, 然後果斷地掛斷了電話,並沒有理會艾爾莎不斷追問他遇到了什麼麻煩的疑惑。
注視著那雙在他打電話的過程中便一直與他對視著的疏離的墨色虹膜,連威自然地打招呼道:“你好, 不知名的先生或女士, 請問您可以告訴我你扮成我的樣子做出這種事情的原因嗎?”
狹小偏僻的小巷——或者說房屋夾縫更準確一些的逼仄空間中, 那名與他的樣貌彆無二致的成年男性,緩緩地收回了自己的右手,並站起身來。在這個過程中, 無論是連威還是他,都沒有任何一個人移開自己的目光。但是,若是此時還有其他人看到這個場景,注意到的必然不是“深情”對視的二人。而是那染血的小巷,以及那巷道中胸口被洞開一道巨大的傷口、死不瞑目的不知名的屍體。
對方站定之後方才緩緩地收回目光,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隻手帕,緩緩地擦拭著自己染血的右手。直至此時,連威才敢移開目光略微掃視了一下地麵上死去的屍體——洞開的胸腔空洞洞的,但即使血肉斑駁,連威的職業素養也使得他快速地辨彆出對方胸口的傷口絕非刀具所為——這種類似於撕裂的傷口更像是有人用手硬生生扯開了他的胸膛。
連威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對方與他並沒有區彆的修長的手指,暫時按下了這份疑惑,畢竟這個世界有太多厲害的人類、非人類,不過是徒手撕人而已,還不足以令他大驚失色。隻不過……連威看著那血淋淋的空洞有些不解——心臟去了哪裡?雖然這樣的角度和傷口不足以讓他完全辨彆出對方體內臟器的完整性,但是從他現在所能看到的視野來看,對方體內的所有器官都完好無損,唯有心臟——不知所蹤。
器官買賣?連威腦海中第一時間蹦出的就是這個猜測,不過隨即連威便自己否認了這種猜測。他是親眼看著對方的手從受害者的胸口掏出來的,事實上他甚至還看到了受害者最後的抽搐,不過從現在的失血量與對方的反應來看,這位受害者已經徹底沒救了——這也是連威並沒有第一時間選擇報警的緣故。比起為了一個必死之人激怒對方,連威更傾向於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儘量套取一定的信息。
畢竟誰讓這個凶手用的是他的臉呢?對於美國警方的能力連威早就已經絕望了,哦,當然BAU不算,他們的業務水準還是非常值得肯定的。隻可惜不是什麼案子都能輪得到BAU出手,至少連威覺得他如果現在報警,大都會警方最大的可能是把他打包扔進監獄,然後等待法院審判——該死的,他記得大都會是有死刑的吧?
而且更讓連威堅定了自己的決定的是,他並沒有在視線可即的範圍內發現對方丟棄的心臟或是存放“戰利品”的容器。而在觀察完死者之後對於對方的觀察,也同樣輔證了連威的觀點——對方和他的樣貌一模一樣——即使連威自己也沒能發現任何破綻。甚至忽略對方手上的血跡,隻看他冷靜地擦拭手指的姿態,連威甚至覺得,他比威廉和自己更加相像。
要知道,他和威廉可是共用同一具身體,即使那樣他們之間在氣質上也存在的巨大的差異,可是對麵的那個人,卻讓他產生了一種在照鏡子的錯覺——如果沒有院長媽媽,那或許就是他現在的姿態吧?
不!掃到地麵上的屍體,連威轉瞬便自己否定了自己的錯覺,就算沒有院長媽媽他也絕對不會變成那個樣子,他是不在乎生命沒錯,但是他也絕對不會用那麼粗暴的方式擊殺自己的“獵物”!
是的,就是“獵物”,對方給予連威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狩獵的獵人——或許這個形容也並不準確,對方的情緒比之獵人還要更加冷漠,至少獵人還會因為獵殺到自己想要的獵物而興奮鼓舞,可是對方殺死“獵物”卻仿佛喝了一口水一樣理所當然。連威無法想象,如果自己真的能夠做出和對方一樣的事情,那他又該是在怎樣的環境下成長的呢?
當對方擦拭乾淨手上的血跡,並再次向他投來無機質的目光時,連威覺得自己或許應該說些什麼,否則連威有理由相信他們可以就這樣對視到天荒地老——那種古井無波的目光沒有人比他更加熟悉,在回到福利院的第一年他每天洗漱時都會在鏡子裡看到這種熟悉的目光——那是自我封閉,沒有旁人打破就絕對不會與外界發生任何交集的目光——他當時便是一直生活在那個他為自己構築的“空無一人”的世界中的。
“……你在乾什麼?”即使對方並沒有回答,連威也並沒有再次詢問他是為什麼要扮作自己的樣子行凶,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並不是對方扮作了他的樣子,而是他本來就長這副樣子——畢竟樣貌可以偽裝,氣質可以扮演,就連DNA在各種各樣的變種能力之下也並非不能造假,但是作為一名可以與漢尼拔過招的心理專家,連威自信沒有人的眼睛可以騙得過他——漢尼拔也不能。這一點上,連威向來天賦異稟。
新的問題果然引發了對方新的行為——連威隻看到那個仿佛自己的複製體的人微微歪了歪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處死他。”
處死?連威意識到自己的判斷似乎出現了一定的偏差,這個詞彙可不會出現在獵人與獵物之間——就好像漢尼拔喜歡把他的獵殺對象稱之為羊一樣,雖然連威並不知道自己對於什麼動物情有獨鐘,但是他知道一個合格的獵人絕對不會使用處死這個詞彙,因為那是獨屬於執法者的單詞。
連威有些意外,他一直認為自己絕對不會成為執法者的,因為他對於一切的一切都太過漠不關心,那並不是一個執法者或者說義警應該有的品質。更準確地說,想要成為一名義警,首要的前提條件便是必須要有超乎常人的正義感與責任心。不過很顯然那種東西和連威絕對是不沾邊的。
可是連威可以感受得出,那不僅和他不沾邊,也和他麵前的這個人完全不沾邊——一個缺少感情與同理心的人怎麼可能成為執法者?連威對於對方的行為模式感到十分奇怪與不解——既然心懷疑惑,那麼他選擇了直接詢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處死他?他做了什麼傷害你的事情嗎?”
除了這一點連威想不到其他的讓一個極度自我的人暴然出手傷人執行“正義”的原因。
但是下一秒對方的回答卻是再次顛覆了連威一直以來學習的常理——“他戴上了麵具。”
麵具?連威不由微微一愣,直至此刻他才注意到那具死去的屍體麵上覆蓋的白色麵具——那是一隻白色陶瓷喜劇麵具,戴在人的臉上顯得十分滑稽,然而此時此刻,在這樣的場景下,再看那張麵具,剩下的卻唯有驚悚了。畢竟,那可是剛剛造成了一個生命以這樣慘烈的方式宣告終結的原因。
凝視著麵具,親眼看著那白色陶瓷上滑稽的笑臉在他的注視下緩緩拉下嘴角變成了一張令人恐懼的悲劇臉,連威隻是眨了眨眼睛,並未作出過激的反應——嗯,畢竟是能讓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家夥為之殺人的存在,如果真的隻是一張普通的麵具那才是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