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鼙鼓夜聞驚朔雁,旌旗曉動拂參星。
前日,趁川軍不戰而逃,林陌遣卿旭瑭從秦州靜寧之交開道;昨夜,因林阡策謀滯後,林陌以完顏江山與薛煥向秦州東南麥積山再下一城……
一將成名,石破天驚。完顏綱、完顏瞻雖自身慘敗亦甘之如飴,陸續集結殘兵往林陌之所在靠攏。無形中,他們同已經開赴彼處、或正在行軍半途的完顏承裕、郭蛤蟆等人一樣,困境裡對這位曹王駙馬形成了一股空前強勁的向心力。
“怎麼,這是欺我宋軍無人?!”群山環繞,蒼鬆滿穀。麥積山旁、淨土寺一帶駐軍,近來是由赫品章統領。
“可實行主動出擊、趁夜劫寨,以‘白刃近戰’減少金軍的騎兵優勢。”百裡飄雲雖重傷未愈,仍充當起赫品章的臨時參謀。
“飄雲,離我們最近的金軍主帥是?”赫品章一如既往銳氣正盛,經過定西的挫折後更還添了三分謹慎。
“完顏承裕。”飄雲對他輕鬆一笑,“鼠輩,不難對付。”昔年飄雲跟在寒澤葉手下磨礪時,便曾以“一騎劫營”恐嚇過初來乍到的完顏承裕;前不久的鳳州之戰,宋堡主的屢戰屢勝更是懾得那膽小鬼不戰棄城。
“還得小心啊。莫欺少年窮。”赫品章披袍擐甲轉頭一笑,他認為劫寨時不可輕敵,畢竟林陌的能力不下於主公,這麼關鍵的戰鬥能用完顏承裕,一定不隻是趕鴨子上架那麼簡單。
“好,品章,此戰我不能上,麾下們都拜托你。”飄雲正色點頭。沒人比他更了解主公把赫品章調上前線的用意川軍的最終成長,必須先由盟軍摒棄前嫌來接納,李好義、赫品章皆是最佳的典範和催化,飄雲自然樂意把百裡家的精銳全權交托給他。
“放心,給你雙份帶回來!”赫品章豪爽笑,邊上陣邊舉手示意。
“他比我還謹慎。這樣的川軍,豈能不贏。”目送著膽闊心細的赫品章離開,飄雲覺得妥帖,愈發勝券在握。因為他太熟悉完顏承裕這個老對手了,也因為他知道,被蘇慕梓為了爭天下一手栽培出來的赫品章,是整個南宋官軍裡,對抓鉤包綱之法最融會貫通從而最善於破壞金軍裝備和陣型之人……所以,那完顏承裕就算努力把膽量提到高點,都會被殘酷的現實逼著再降回最低線。
何況,以“滅魂”、新“轉魄”、新“掩日”為首的海上升明月,此番首度以絕對性優勢壓倒了對麵的控弦莊本身探子和間諜就短缺,金軍在前幾戰為了偵查和反偵查已拚儘全力,短短一夜過去勢必捉襟見肘,情報戰的優劣隻能漸次拉大。接下來的這場戰鬥,相較宋軍能夠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隨機應變,金軍由於缺乏穿針引線的信使,關於全盤的部署隻能靠事先約定,計算必須精準無誤,隻要有一處出紕漏就全盤皆失。
金軍這樣的迫不得已,像極了林阡在山東之戰的處境。這一切都告訴飄雲,金宋雙方真的已經角色互換。
朔風吹來,遠處山巒鬆濤,和著隴上戰鼓奏鳴。飄雲卻忽然回憶起,山東宋軍頑強的死戰到底,心念一動……
交迭飛馳的羽檄,很快也告知飄雲,原來赫品章的“不可掉以輕心”是對的,還好赫品章沒有大意
原來,完顏承裕尚未來得及表現出是否對劫寨有陰影,赫品章自己就先遇到了那個他生命中不可磨滅之克星……完顏承裕的掎角之勢、雖傷勢初愈卻指揮著金軍箭陣奮勇射擊的郭蛤蟆!
他,雖然差點在仙人關死於禦風箭下,卻是大難不死還偷出好幾座改進版神臂弓,今日更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憑借強而精準的數箭迭射,試圖穿過宋軍的鎧甲與盾牌。赫品章一來定西之戰就是被他射傷而結束連勝,二來百裡飄雲無法上陣也是拜他百步穿楊所賜,所以即使通過宋諜及時得知郭蛤蟆的趕到和助陣,赫品章也出現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內心彷徨和失去水準。麾下川軍,更是一遇見郭蛤蟆便成片倒地,立竿見影潰不成軍。
林陌在會寧撿到寶啊,這郭蛤蟆雖然年紀輕輕卻屬實神將……赫品章還在發愣,耳邊有個聲音響起,瞬然那聲音主人的身影便擦肩過
“赫將軍,穩住陣腳,黃口小兒有何好怕!”
老實說他承認他被後浪打懵了,忘記他也曾所向披靡、把郭子建狠拍在沙灘上過。赫品章啊赫品章,雖不再傲慢輕敵,卻好像矯枉過正了?!
緩過神來,一邊調整心態,恢複到指揮若定,慢慢開始扳平局麵,一邊漸漸地回憶起,剛剛在自己眼前一晃而過的,分明不該是武裝而應是紅妝:“柳……將軍?”
據說柳聞因曾被林阡飲恨刀誤傷,其實應該和飄雲一樣留在後軍,想不到竟會女扮男裝在前線觀摩,更沒料到居然反客為主成了提升士氣的關鍵。他?她!最先是持銀槍馭白馬,一襲青衫瀟灑來去,火光中酣暢淋漓馳騁退敵,氣宇軒昂、英姿颯爽不足以描敘;隨後不知是主動還是被迫突然間解了纓繩、不再是束發少年模樣、青絲於鐵甲間輕舞飛揚,真正是男裝俊秀女裝嫵媚。
“那就是個臭蛤蟆,丫頭片子都不怕。”赫品章神清氣爽,一邊因她找回自信,一邊也以她激勵麾下。
“將軍說得對!”“他越射越不準!”“仙人關的敗將,一群殘人罷了!”麾下們果然被激而尋回鬥誌。
“豈止一群殘人,更是一群喪家之犬。”那時百裡飄雲也聞訊而調整布局,教一群戰力一般的留守部隊前來增援,卻隻是為了捎帶這樣一句尖銳如刃的攻心之語,配合著赫品章的熱血長刀殺入敵陣奠定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