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轅將馬兒放去喝水,坐下身細看海上升明月給他的信件山東戰區幸得林阡未雨綢繆,早便將落遠空和驚鯢從襄陽調了過來,再加上真剛近來也隨著李君前北上,短時間內三個王牌細作會合在此,山東在昔年遠比隴陝落後的情報網終於迎頭趕上,雖不至於補得鋪天蓋地,變化也堪稱日新月異。
第一封看完,徐轅一笑……彭義斌和張汝楫話糙理不糙,談判席上確實有金軍將領放了暗箭,不過徐轅知道,楊鞍定能躲過連張汝楫都顧忌金軍會出爾反爾,楊鞍那種心細多疑之人能不設防?何況他身邊無論何時都會有個名叫楊宋賢的高手護衛。
再看第二封,第三封……第五封,原還平和,忽然一顆心猛地沉落,悲慟到眼前全黑的地步,險些連信都沒有握穩,柳聞因還隻道他內氣紊亂,眼疾手快上得前來給他穩住:“怎麼了徐轅哥哥?”
“柏軍師她,出師未捷身先死……隻希望主公能挺過去。”徐轅哀歎一聲,終究也與柏輕舟同袍已久。
柳聞因震驚之下,淚水頓然在眼眶中打轉:“雖說離開時就覺得她不大好,可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柏軍師實在是鞠躬儘瘁,即便命在旦夕,還幫主公贏了第六、第七場秦州會戰。”徐轅忍痛再看幾封,不由得又為她壯懷激烈,“她病身未愈都能力挽狂瀾,我等力足氣盛,不能有辱使命。”
“是。”柳聞因、彭義斌、張汝楫聞言,都以麾下的身份肅然。
不知怎地,稍一接近泰安紅襖寨範疇,竟被傳染到更多的近乎哀絕的情緒,空氣裡仿佛流傳著若隱若現的挽歌……可是山東群雄和柏輕舟並不相熟,不可能有誰為她披麻戴孝。
“出什麼事了?”黎明時候,柳聞因擒了幾個身著縞素的散兵遊勇問,軟磨硬泡好不容易才撬開他們的口,雖支支吾吾,卻都說楊二當家昨天傍晚被暗箭射成重傷、沒撐過昨天夜裡、去世了……
“這怎麼可能!”彭義斌和張汝楫都瞠目結舌。
徐轅蹙眉:“確實不可能。然而待確認。”
說來也可笑,金軍主將在談判席上放完暗箭之後,對於楊鞍到底有沒躲過、傷勢如何,居然一概不知……
楊鞍真不愧紅襖寨二當家,經曆風口浪尖已久,極其善於化解危機和因勢利導。當時他就倒地不起急喚“宋賢”相護,逃離兩軍交界何其隱秘而神速,後來全寨上下更封鎖消息不讓外界知道實情,時不時還有一兩個沮喪著臉的逃兵溜出寨來,也不知是否故意引金軍細作掉以輕心的;難怪事發幾個時辰後、海上升明月的情報也不完整
可是,海上升明月本來就不是對自己人“探求”用的,自己人之間,不是應當“交流”?就因為連盟軍都對楊鞍的生死“待確認”,本就唯恐楊鞍立場不堅的徐轅難免覺得前景堪憂。
而楊鞍若是真的意外死去,那更是對山東全局的橫生枝節:不僅會使徐轅的到來一場空,也會加速內部宵小們的篡奪和外部敵人們的吞並;如果紅襖寨加速動亂,那對盟軍、對大局、怎麼可能無害!
然而令徐轅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深知自身重要性的楊鞍,怎麼可能會被暗箭所傷甚至射死?難不成這中間有什麼自己想不到的細節?
就在那時,斜路忽然一道白影掠過,如何逃得過徐轅利眼,清風送來那少年獨有的陽光氣息,可不就是自己雲霧山的門生之一,玉麵小白龍楊宋賢?徐轅一笑,疑慮全消:“跟我來。”
好得很,楊鞍之死隻是對外的故布疑陣,而徐轅不是這個“外”,楊鞍知道他會在這幾日來,早就派楊宋賢來等他和接應他。
“我代主公先到山東……一來,會對江星衍的變節做出探知和處理,二來,是就吳當家之死澄清主公……三來,希望能助楊二當家看清李全為人……”對劉二祖說過的話,當徐轅坐在楊鞍麵前時,說得幾乎一字不漏。
徐轅此番前來身負的三項任務,對江星衍自然是勸和,不能教他越陷越深,但實在不行卻隻能清理門戶;對吳越石磊之死顯然是解釋,儘可能地讓楊鞍和林阡關係修複;對李全的態度當然是強硬,以震懾包括楊鞍在內的所有人切勿亂站隊……
他被楊宋賢引入這泰山箭杆峪據點的最深處時,分辨得出楊鞍的幾個死忠見到他都激動喜悅,意料之中都對他並沒有惡意,他心想,第二項任務是很容易展開了,就全權交給義斌和汝楫他們吧。
卻可惜當徐轅坐在楊鞍麵前時,意外地不是在案前,而是在榻旁
楊鞍他,居然真的沒有躲過談判席上的暗箭,雖然未死,卻也重傷,奄奄一息……
或者說,楊鞍躲過了初一黃摑,卻沒躲得過十五楚風月。,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