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柳聞因都心知肚明,楊鞍表麵是李全的靠山,實際卻是李全背後天火島人的獵物、是夔王府對林阡反擊的“驅虎吞狼”之計中最大一環。然而這世上,有且隻有楊鞍不知情。
何故?答案就在林阡的這句話裡:我是鞍哥一手帶起來的——楊鞍的內心深處,最怕的就是林阡如今風光了、忌恨起這個曾看過他最落魄時候的舊人。善良的楊鞍,腦子裡時刻都有個邪惡的聲音在提醒自己“林阡他已經不是勝南”。因此,從一開始林阡就是楊鞍預設的敵人、凶手,也難怪在楊鞍的天平上林阡對李全占據絕對劣勢了。
反觀林阡,隨著身份的轉換、閱曆的積澱,他的性情、作風再如何改變,立場和本質其實都堅定不移,就算是到了相看兩厭的境地,他都不忍去動這個微末時最愛惜和袒護自己的“鞍哥”……
從九月廿二探病事件的不了了之來看,雙方的心理活動全部符合仙卿預算,那代表著夔王府從六月十九起就預留的棋路發揮功效,一句話概括——“林阡刀再狠,能砍楊鞍嗎?”
然而仙卿算不到的是……“那刀,粘手!”
浮來山之戰,飲恨刀當場就把範殿臣和薛清越打得血肉模糊不說,後勁更強,明明戰鬥早就已經結束,卻好像虛空中還追著他倆狂砍一樣!還哪有閒情觀察林阡楊鞍是否不歡而散?連日來,薛清越一直在和雙臂的毫無知覺作反抗,而範殿臣,舊年膿瘡發作,堵上流下,不能見人,身心俱損……
據說宋軍軍師曾評判範殿臣:“此人之冷血、決絕,更在戰狼之上”。
當然冷血,當然決絕,有試過像範殿臣這樣的跌宕人生嗎,原還是師門和家族的驕傲,還打算同師兄弟們一起赴那場誕生出嶽離、齊良臣、卿旭瑭、紫檀真人、謝曉笈等新星的禦前比武,誰料突然染上重病,莫名其妙生瘡流膿,遍尋名醫救治不得,滿身臟汙倒在街畔……命懸一線,所謂同門棄如敝履,連乞丐都不願碰、竟隻有蛆蠅愛接近……
若不是夔王菩薩心腸,我早就是餓死骨了吧……如此,範殿臣怎能不對之死心塌地、寧可為了他肝腦塗地!
“啊——”來不及再去對夔王感恩戴德,範殿臣控製不住地慘叫和咆哮,淚流滿麵,睚眥儘裂——拜林阡這個魔鬼所賜,又重蹈了這場他不願再回想的噩夢!
因小見大,夔王府從上到下都罹患了“林阡入魔後遺症”,自顧不暇,亂作一團。
所以,林阡後方有變又怎樣?
這原本也應該是曹王府最佳的自我修複機會,可惜……因為小曹王“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關係,他們也同樣在自身分裂的過程中錯過了——
不錯,金宋如同照鏡,戰後各自清算。
作為馬耆山之戰的戰敗方,小曹王先於“賞”來論“罰”,第一個就治了郭蛤蟆的罪,那天他正準備算高手堂的賬,不巧被移剌蒲阿的頂撞搞砸,很快又被卿旭瑭的死訊打斷。但這是中斷不是終止,小曹王對曹王府的立威才剛開始。不日,趁著林匪焦頭爛額,小曹王又重拾當日未完的賞罰,不過他怕再遇到阻力,果斷棄高手堂而重新挑人——
新一場興師問罪,竟欲向素來勇謀兼備、表現勤勤懇懇、幾乎挑不出任何缺點的完顏瞻下手。
完顏瞻,沒話說,真是個完美儒將,不僅在馬耆山和對麵軍師你來我往、和對麵驍將你死我活,而且在曹王府的新主從林陌驟然換成小曹王之後,半句怨言都不曾有,一副“完全服從上級調配”的做派,還和風細雨地去勸移剌蒲阿等人顧全大局。
小曹王卻怎麼看完顏瞻怎麼不順眼,原因並非像郭蛤蟆那樣“是林陌的死忠,需要限製”,而是……“這完顏瞻,是二弟生前最倚重最欣賞”。他既喜歡也清楚完顏瞻的忠心耿耿,卻又計較完顏瞻曾給完顏君附和楚風流這兩個假想敵出謀劃策,既愛又恨,所以這“下手”非做不可,當然,做得倒也不殘酷——
罰完顏瞻的不重:合達,你這幾日不必上陣了,給我到後方抓“驚鯢”吧!
雖然馬耆山之戰中,金軍曾通過反偵查來引林阡在自以為的情報優勢上栽跟頭,但不得不說,宋諜大部分情況下是真的占優勢、綁縛住了金軍的手腳導致行動處處不便。作為宋諜首腦的“驚鯢”,既然已鎖定了八人範圍,那就更加是非抓不可。
“不必大材小用,合達應在前線。”有人立刻發話,拒絕完顏瞻被調遣。驚鯢必須抓是曹王府的共識,但由於金軍危如累卵、眼下好不容易才喘口氣,除了繼續隔離、排斥、躲避這八人以外,不適合拉網肅清抓人——本來就已經很捉襟見肘了,現在分出個大將去乾,舍本逐末,不覺得很可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