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喬裝過後,夔王和仙卿親自混入紅襖寨,想要就近觀看林阡楊鞍分道揚鑣的好戲。
不是因為不怕死,而是先勝而後求戰——
早在他們到場之前,紅襖寨就由他們的傀儡李全糾集了一大批宵小,編造和發散“妖女靈犀是奸細,自從被她魅惑,百裡將軍這位曾經的百戰不殆、逢戰必敗”等言論,為推遠林、楊二人預熱。
輿論隻差沒再添一句“宋盟曆來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了,李全卻不敢,怕過猶不及。
言歸正傳,之所以從林阡的麾下入手、間接地迂回地蠶食林阡,是因為李全被林阡磨刀的樣子唬住,膽量兀自變小。而何以要選中百裡飄雲、將靈犀作為眾矢之的?很簡單,靈犀剛巧生死符毒發、百裡飄雲則勢必關心則亂,李全怎能不抓住這大好機會對他倆趁病要命?
況且,路成事先透過夔王妃告訴過李全他之所見:鈴蘭步搖和瑪瑙一同指向了靈犀不是個普通身世,包括百裡飄雲自己都曾流露過對她的懷疑,就算那邪火被扼殺在萌芽,亦會對其餘盟軍產生影響——既然靈犀害楊宋賢的嫌疑最大,那她就是上天注定的李全的替罪羊。
宵小們眾口一詞,頭腦發熱的大眾迅速被煽動,爭如那被滾的雪球,鬆垮而巨大。當他們作為主力前去質問靈犀,李全等始作俑者早就被人群淹沒。
仙卿當然也同意李全先從林阡的側翼下手:林阡不是個省油的燈,據說這整整一日的失敗和挫折都沒令他放棄救天火島俘虜,他越有打破桎梏的決心,仙卿就越要給他設置多麵受敵的遭遇,光一個楊鞍興師問罪哪夠?也罷,就讓百裡飄雲來一場後院起火的前戲!對於此刻正在等候楊鞍的林阡來說,這恰好算是一場聲東擊西、趁其不備。
夜幕降臨,火把將靈犀的住處四圍照得雪亮,山東群雄的臉上無不帶著忿恨:“妖女,還楊三當家命來!”“馬耆山戰事又再膠著,全都怪她!”“百裡少主,莫要再執迷不悟啦,妖女紅顏禍水啊!”
好熟的句子,從前對楚風月就是這般言辭,今次對靈犀,他們像極了移情……百裡飄雲橫刀攔在妻子門前,據理力爭:“膠西之戰她與我結親,當時便已歸順盟軍,大家有目共睹,死士回頭絕路一條,如何可能還念舊主?!”
立刻有人作答,這倒不是秘密:“因為有‘生死符’!天火島外無藥可救,她若不給舊主辦事,每月都會受毒發之苦!”“我們聽聞,這靈犀姑娘,命最重要,多過情愛。”“即便不是自願,那也罪無可赦!”
不過,靈犀姑娘明擺著吃最重要,遲了飄雲半晌才到門口領罪,嘴裡依稀還嚼著……浮來山的銀杏?莒縣的煎餅?淮北的小籠包??靠最近的宵小們全是一驚,奇怪,為何氣色這麼好,不像昨日那般說兩句話就暈倒?
“毒發是發過,可並沒有多苦啊,主公從膠西就開始給我解藥,雖然不完全對症,但可以緩釋大半。”靈犀一邊繼續吃著美食,一邊強調帶毒可以生存、內力越高越不賴藥。宵小們語塞之際,飄雲默契接過話茬:“所以,‘為了緩解痛苦而當內奸’完全不成立。散了吧!”
“臥病兩日,剛能下地,病懨懨的還想強裝?!”“這兩日她確實病得不輕、苦不堪言!許多人見過,百裡少主作何解釋?!”看李全眼神授意,宵小們趕緊反駁,卻是趕鴨子上架睜著眼睛說瞎話,他們就差沒誣陷靈犀氣色好是因為故意抹胭脂了。
“怎麼人全跑這兒來了?將我一個晾在那邊枯等,我林阡不要麵子的嗎。”拉鋸時一個聲音響起,尚帶著戲謔的口吻,原還氣焰囂張的人群,卻儘數如兔毛被捋。
楊鞍自願和李全一起先來盟軍的一隅為難百裡飄雲,是潛意識裡不想去見林阡、怕林阡交不出令自己滿意的答案更怕林阡真的離開山東,腿如灌鉛,步履蹣跚,又猶豫又後悔,巴不得停在半道……此刻見林阡親臨,心裡竟完全慌了:“勝……勝南……”
“鞍哥是認錯人了?哈哈哈哈,飄雲眉宇間的氣質,倒是有幾分像我。”林阡笑問,漫山遍野都是他笑聲激起的狂風。
“主公……”宋軍除了飄雲受寵若驚之外,大多表情都是“我們怎麼看不出”。
李全的心跟著楊鞍亂,林阡來得好快,不僅他自己攜刀駕到,還一次性運載了十多個天火島俘虜?!
好在,那群俘虜離死不遠,想必是最後幾個因為武功高還能死撐著的,命懸一線、對林阡的作用不可能大;而且,雖然林阡帶他們來是想跟楊鞍對質,他們卻不見得如阡所願做宋軍的助攻。
這不,有好幾個人剛到場就忙不迭地拆靈犀台,他們是死士,看不慣叛徒,臨死竟也要爭口氣:“靈犀,你醒醒吧,林阡的所謂解藥隻是畫餅充饑,宋匪根本治不好你,最多隻解一時之苦,日後還是要加重。”大猴是他們的主帥,爭得最凶:“什麼風清門,什麼胡弄玉,島主在浮來山上手指一抬,咱們這些人,不還是這般求生不得?!放棄吧靈犀,咱們必死無疑了,不妨做個從一而終的忠臣死,才好無愧於父輩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