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我這一路過來都怕,喬裝雖避開了完顏君劍,卻躲不過海上升明月!他們早晚會告訴林匪:連高手堂都瓦解,連我都崩潰了!”移剌蒲阿捧著薑湯遲遲沒下口,因他知道這是曼陀羅煮給林陌用以禦寒的。他哭得鼻涕都凍在人中上了,很難擦乾淨,不敢汙染碗。
“不和、崩潰之事,不必對宋諜掩蓋。”林陌微笑,似有深意。
“難不成,段大人和薛大人是演出來的!”移剌蒲阿一喜,翹首以盼。
“不是啊……”林陌一臉無辜。若要演也不是這麼個假戲真做的演法,會對金軍造成不可磨滅的不可逆的創傷。
“唔……”移剌蒲阿立刻萎了回去。
“是真不和,但可以利用啊。”林陌溫和凝視,循循善誘。
“怎麼用?”移剌蒲阿又一喜,又翹首以盼。
“誘林阡以為,此刻發動總攻,勁敵隻有劍塚一個死物,金軍羸弱分崩,宋盟穩無一失。”林陌壓低聲音。
“其實他必輸無疑?!”移剌蒲阿追問,眼眸清亮。
“他有五成會輸。”林陌不想把話說滿,既因林阡不按常理出招,又因曹王府政敵不少。
“隻有五成?”移剌蒲阿又萎了回去。
“好吧,八成。”林陌覺得,萬事俱備,還是不用妄自菲薄了,“隻要你們彆被這不和當真影響了士氣。”
“八成好!”移剌蒲阿再一喜,來了精神,忘乎所以,將湯一飲而儘,“放心,駙馬,我會好起來、助您守住的!”
“記著,回去路上,不管彆人瞧沒瞧出你是誰,你都要一臉愁苦,和來時表現一樣。”林陌務必要讓林阡輸在曹王府群雄從沮喪到振作的時間差——再怎麼戒驕戒躁,林阡都不可能儘力打一個“蕭條”的金軍。沒儘到力,能不輸給這些鐵骨錚錚的刺頭嗎?
目送移剌蒲阿離開,林陌在曼陀羅給自己遞上的又一碗薑湯裡加了些藥粉,若無其事地喝了起來。
不為彆的,他要繼續讓林阡深信不疑——林陌失去一切、萬念俱灰、常常抑鬱想要自殺;林陌再也不是曹王府的主事者了;宋軍在謀略上少了個絕無僅有的對手……
沒錯,林陌從頭到尾都在演。雙胞胎感應在這裡,他不吃點“傷心散”,怎麼騙得過林阡?這藥粉定時定量就快吃完,標示著林陌的反攻部署將至!
雖然薛煥與戰狼的插曲不在他預期,但其餘的事,他和戰狼在上旬宋廷撤離時就已有約定:我從現在起開始裝消極,您對誰都彆提及真相;此刻就將局勢全部梳理和預測完,接下來所有情報都由控弦莊對我有來無回;不到萬不得已,我不再出一策一謀;您且以小曹王馬首是瞻。我們一起,騙過海上升明月……
如此才好在林阡勢如破竹的征途中設伏,送他和他的宋盟變軌去末路。
鐵骨錚錚的刺頭,需要配千變萬化的方針,而對敵人掩蔽成一潭死水。
有些事情,盟軍一直沒深入去想。芝麻大點事,忽略了也正常……
譬如,那晚林阡錯判江星衍的根因在於:江星衍出現在宋營外圍是很有問題的。路成也是這般說得幾乎所有人都啞口無言。林阡當時誤會成:江星衍仇視紅襖寨已到魔怔,無時無刻不在阻撓盟軍與紅襖合作,一旦聽聞我和鞍哥重歸於好,就又到我軍駐地探頭探腦。飄雲則始終認為:星衍想回來。但飄雲卻解釋不了星衍出人頭地為何想回。
林阡也好、飄雲也好,都不知星衍的動機是“夢寐以求回宋”、原因卻是“不能融入金營”——九月底,他遭遇了小曹王的表麵一套背後一套!歸根結底,這屬於仙卿比任何人都要超前的布局。那一廂,林陌在獲知小曹王打壓江星衍的第一刻,儼然對“夔王府又在醞釀陰謀”有所覺察,但當時的他正在全力引韓侂胄及其南宋王師冒進,因而無法杜絕夔王府對曹王府的漁翁得利。
然而仙卿此人,向來打算遠、格局卻小,注定他平麵棋盤雖大、空間細節卻可能顧不上——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如果江星衍和小曹王這件事鬨大,海上升明月第一時間就告知林阡,林阡又哪會對江星衍產生錯判?
當然了,林陌算不到這麼齷齪的故事細節,隻覺得“情報”很可能成為仙卿對林阡的破綻。沒關係,小曹王與江星衍的不和,本來就是小事,我來幫仙卿對宋諜掩蓋、封鎖!畢竟,這對我們曹王府有百利而無一害。
終於事件沒發酵,海上升明月錯過這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