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彆紅塵,天穹浩蕩,魂魄飛揚,何處劍往?
“父親自絕於湛盧劍下,並非用命頑抗,而是以死明誌……”段亦心許久才喘得過氣。巨大的打擊和悲慟之下,她仍不忘向聞訊趕來的北冥老祖解釋,並不是林阡以飲恨刀對戰狼趕儘殺絕。
北冥老祖呆呆注視著腥味最重的唯獨一個方向,好像還活在幾十年前的某個夜晚,他也是這樣無聲躲在山石後麵,凝望他最愛的小段背負仁道之劍下山——那個滿載希望出走卻永遠回不來的倔強少年!
“外祖,我想代父親問您,天道尚且有變數,門規為何就不可改?”段亦心忍著淚水,鼓足勇氣再次發問。軒轅九燁麵色微變,意圖阻攔:“亦心。”
“你母親早已證明了不可改。”北冥老祖緩過神來,痛苦之色略斂,因原則被觸而流露不忿。
“當年爹娘雖有誤會,並非沒有補救機會,是因您拘泥舊法、處罰方式不當、硬要將他倆天各一方,才導致一誤就是一生,還連累無數無辜。”段亦心固執地反駁,“事實證明舊法是錯。”
“沒有我,也會有其它人、其它事阻礙他們冰釋。這是天道,你不得不信。”北冥老祖搖頭歎息,“比如這鍛爐穀,這狼溝山,這狼牙,所有地名,都早已定好了是你父親的死地啊。”所以他才在戰前失蹤了良久,想逃避。所以他聞訊而來雖然痛心,卻了然。
“老門主,您總說戰狼惡、錯、濁。他殺無辜是惡,斬七曜是錯,可是,跟著曹王,又濁在哪?”吟兒忍不住也代自己的父親問。
“若不是為了跟曹王,他就不會殺無辜、斬七曜。是曹王害小段清濁不分。”北冥老祖回答。
“所以什麼是濁?逆流而行,就是濁?順天,就是清?”楊妙真也幫著師母追問。
“當然。總不至於唯他之心。”北冥老祖信誓旦旦。
“那麼,天象,你能看多遠?”段亦心冷笑一聲,諷刺,“唯你之眼!”
“也罷,亦心,你太悲慟了,外祖不同你爭辯。阿九,你照顧好師侄。”北冥老祖話音未落,忽然好像想到什麼,轉身匆匆離開。
軒轅九燁一怔,隻覺師父奇怪。
唯你之眼!?
小段的死,分明自己也在推動,身在此山……
北冥老祖這才反應過來來龍去脈,難怪木華黎要自己到陣前再勸一次小段!不是因為他慈悲為懷!
大部分蒙人也都知其一不知其二,不了解木華黎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直到鍛爐穀之戰落幕、戰狼的死訊由偵察兵帶回——死因不明,但確定死狀可怖而林阡夫婦在場。
因小見大,金軍殿後驍將,全數捐軀殉國,慘烈程度直追南宋隴右之戰!
鯤鵬心中登時一驚:原來做無用功的不是北冥老祖,而是林阡!什麼金宋共融,可笑至極,金軍見他逼死戰狼,誰還同他化解恩仇?!
“難怪軍師要挑起戰狼決一死戰的心了,因為這樣一來才能逼得林阡也燃殺機。林阡倒是想生擒戰狼,軍師卻偏要激他殺死戰狼,如此,必對曹王府前功儘棄、竹籃打水。”蘇赫巴魯忙不迭地抖機靈,稱讚木華黎算無遺策——
長久以來,林阡對曹王府都是畫地為牢、溫水煮蛙、窮寇勿迫,然而從今日起,他所有的心血都將因戰狼之死而白耗……
“他想要當華容道義釋曹操的關羽,我卻要讓他成為麥城後獲得關羽頭顱的曹操。”木華黎嘴角揚起。一旦戰狼激怒林阡被反殺,但凡曹王的感性高過理智,曹王府和蒙古的合作都將一勞永逸!至少最近一段時間,林陌麾下一定會與林阡不共戴天。鎮戎州的三國烽火,隻能是蒙古漁翁得利。
“所以,北冥老祖表麵是去勸,實際隻是借刀殺人……”依仁台緩了會兒才懂,“軍師是擔心,萬一林阡有那個人格魅力能折服戰狼……於是乎不得不橫插一把刀。”刀,就是小曹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