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仁台身為蒙諜頭領,既天資過人,又踏實儘職,向來深得木華黎倚重。
當時當地,窺見洛輕衣破綻的他,由於即將以一人之力連剿林阡兩張細作王牌,意氣風發難免頭腦發熱,一時忘記先向小曹王這個掛名領導報備。
不論私,而論公。對驚鯢斬立決,便可向新轉魄立威,爾後趁宋諜全麵熄火,使玄脈徹底恢複,助速不台先下一城。所以何必對小曹王廢話?
小曹王還沒來得及擺官威:“發號施令,問過我嗎!先出手後出手,哪個是驚鯢啊?你說話啊,你啞巴麼!”依仁台就說不出話來了……
身陷重圍的洛輕衣,前也殺氣,後也危機,打也不是,不打更不是。眼看十麵伏兵一湧而上、明顯都已經確認她是哪個,心念一動,勉力出劍。但驀地出不了也用不著出了,因為殺向她的數以百計刀槍劍戟、無一幸免瞬間就被壓掃入異度空間……
視覺畫麵扭曲,雙耳音量全消。靄靄若花出霧,輝輝似星映川。
還用問是誰來?刀鋒掠血,是敵人頭頂滔天漩渦,亦是她心中驚濤駭浪!
過刀都是鬼——震響聲落,驚鯢竟反做了林阡獵殺玄脈的餌……
小曹王沒上陣並且最早抱頭蹲下所以才沒死,這就好比春江水暖鴨先知——他是此地對林阡最聞風喪膽之人。
“太,太快了……”複述到這裡,小曹王忍不住結巴,“我才躲起,他們就堆成,成山了。”
“就這麼多?”木華黎才剛開始聽,就完了?
“啊。”小曹王點頭如雞啄米,“就一刀。”見木華黎仍翹首以待,他憶起木華黎關注的是鳳簫吟有沒有來,一怔,“我沒看見那悍婦……”
木華黎神色一狠,小曹王滿頭冷汗:“我,是真的……沒看見……”
漫漫大地盈天雪,林阡出手,處處是刀,小曹王能看到吟兒才怪。
當木華黎的“滅口”一刀被扭轉為林阡的滅口,吟兒隨林阡一起護送那張陌生麵孔離開險地,一步三回頭,總是不相信這就是洛輕衣。
記憶裡,那女子膚白勝雪,衣袂飄然,潔淨不染,完美無瑕,封個第一美女都不為過。怎生……長得這般平平無奇?
“細作總是如此的。”輕衣開口,竟連聲音都變了。
“這……”吟兒心中一慟,“怎麼確定是輕衣姐姐?”
“‘鏡花水月’,我看見了,這世間僅有輕衣會用。”林阡邊行邊答,回頭看她時,仍是昔年眉目英挺,“輕衣,務必讓你全身而退。”
“是。”她心一暖,轉過臉來端詳吟兒,亦和印象中彆無二致,“可是盟主怎也深入虎穴?大腹便便還到處跑,可彆再像上次那樣生在半道。”
“哈哈,真是輕衣姐姐。”吟兒生熙河熙秦時,就是輕衣和妙真在身邊,“這麼巧,妙真在外麵接應……咱們一起來,是想確保主公全身而退。”
吟兒並不是開玩笑,林阡剛和戰狼決一死戰過,傷勢一定不輕,還沒來得及給樊井醫。理論上,林阡一個人其實不夠,但潛行救人本就不宜大張旗鼓,況且林阡也不想驚動郝定的攻關大計,所以隻能像陳旭建議的這般“輕裝簡從”。
“那趕緊出去。”輕衣立刻會意。主公近來降智厲害,她在敵營中不無耳聞。
“出去以後,是暫時休整,還是徹底退出,見機而定。”林阡抓緊時間對洛輕衣說,舊轉魄和驚鯢的暗號被依仁台乾擾,相當於兩脈都已和蒙諜的玄黃同歸於儘,所以無論如何都要經曆休眠和重整,“當然了,還要看輕衣的意願。”
“聽憑主公決斷。”她除了眼前人的安危之外,私底下本就無牽無掛。
“勝南,我怎麼感覺……”吟兒到底身經百戰,倏然意識到安全距離內來人。
“輕衣,先往妙真去。我二人目標太大,容易將你暴露,不宜再與你同行。”林阡的意思是,形勢有變,趁輕衣還沒露臉,先撤到妙真所在,他和吟兒殿後。
“放心,他還能打,且有我在。”吟兒舉劍,對洛輕衣示意無礙。
“林匪竟還這般能打,隻一刀,砍死八十六人!這說明,戰狼根本沒耗他多少……”木華黎清點屍體心驚膽寒,這還沒算廢墟下失聯的那些!
先前鯤鵬問他,下一戰怎麼部署?
他回答說“等”,其實不完全是等外援,
等的是林阡在和戰狼廝拚過後兩敗俱傷!等的是林阡隨著時間推移、戰力出現急劇下降——
對此,木華黎一度自信滿滿,絕頂高手過招,哪能一方戰死,另一方毫無損耗?
“我曾希冀林阡疲於奔命、去州南被圍點打援後不支、入魔……可眼前這情景,還得再把他狀態往下拖幾成……”木華黎原是為了給速不台的勝仗奠基才來案發地“看看情況”的,然而在看到這樣的情況之後,差點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打,“可是……要怎麼拖?”
“軍師,探到疑似林匪夫妻二人,誤入北冥老祖的陣法中。”偵察兵來報,竟用“疑似”字眼,顯然是不敢靠太近、畏懼飲恨刀死神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