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匪,你一定想不到,連你的下下策都被大汗算準。他特意伏我在此,予你一場關門打狗。”逍遙峰最北、蒙古軍運糧至黑水城的必經之道“攝星淵”,有白衣老者抱刀佇立其上、候林阡多時,正是黃河之戰兵敗失蹤的白玉京。
“他算錯了。關門打狗的是我。”林阡冷笑,卻心知不妙,自己已有大半消耗,這白玉京卻是休整多日,出現得太過意外。
“克夷門,輪到我報仇了。”白玉京話音未落眼神一厲疾刺而下,霸刀第六篇意境與戰場景象完美契合——陣雲高,狼烽夜舉,漫悲歌,傷懷吊古。
“老不死!彆教鼻涕凍住你嘴!”林阡排斥看他刀中苦悲,遂一邊接刀一邊大罵。
然而林阡初始狀態隻夠使飲恨刀第三層,可算體會到了通常敵人見自己時招到用時方恨少的挫敗感——幾乎才交上手,就被對方內力粘緊吸牢,雖把“南風吹山作平地”“天水雲三方鬥法”舞得五花八門,卻十招有九招都如遭黑洞吞沒,整個人也險些掙脫不開。
所幸他雖然內力不足,勝在刀法大氣磅礴,俄頃雨橫風狂,倒峽瀉河,橫覆八荒。白玉京果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明明來之前就告戒過自己林阡是強弩之末,可一旦望見林阡刀境壯闊激越,總感覺這是“天下高手如電抹”“駕山卷起雪千堆”水準,既然是飲恨刀第十層左右,十招怎麼可能有九招被霸刀覆滅?其中必有陰謀……
便這般多想一瞬,便給了林阡生機一寸,林阡以淵聲佛經和天衍門無上秘要,堪堪化解幾乎已控製自己全身的白玉京內氣,瞬然攜雙刀飛掠躲讓,白玉京既驚又喜,不遺餘力撲前來砍,正是霸刀第七篇“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林阡翻身一避,取巧勁誘敵將巨力打偏到冰川壁上。
白玉京這一刀堪稱入冰三分連自己都拔不出,餘光掃及林阡趁勢持刀反攻,白玉京匆忙調運獨步聖功,搶在最後一刻回旋,霎時霸刀有七曜齊現,紅光蕩地,紫氣排空,林阡當即以守代攻向後飄閃,所經之處無不被炸出窟窿。
林阡雖已迅速升至第八層“狂浪”,卻仍選擇厚積薄發,是因為……“這白玉京,第八篇是把前七篇加和,卻也不純粹是加和——七曜陣型克我……”
轟隆裂響,二人所站之處,開始不可抗地極速下墜。蒙古軍尋常兵將慶幸適才沒有靠近,否則全要跌埋在近前的冰川裂縫。
“林阡被七曜陣型限死,絕不會高過第八層了……”十二樓有人跟了過來,卻也止步在懸崖邊,望著他倆上下翻騰,話說一半,隻覺臉疼,原來白玉京這第八篇參悟不久尚未穩定,此刻和林阡的打鬥不在一個標準的平麵上,於是乎刀中七曜不能時時刻刻擺正方位,故而威力遠遠小於預期;
反觀林阡,初期以為飲恨刀被克,故另辟蹊徑體內爆出“龍象般若功”,後來又發現敵人不過如此,飲恨刀第九、十層噴薄,兩者疊加,氣勢駭人,竟將白玉京連人帶刀反籠。說時遲那時快,白玉京雙臂大張,霸刀湧出煞氣萬千,將林阡“明月光寒萬象空”格擋、製衡。
“這麼快就成平手!林匪的恢複能力可見一斑……”十二樓剛咽了口水,驚見林阡已竄到十二層。
“有生之年竟見師父破戒用獨步聖功,還不止一次……”眾所周知,獨步聖功不能使用過多,否則會大大損害智力。
當是時白玉京抓緊時機,刀法以摧枯拉朽之勢直劈,欲將林阡性命陪刀定格在第十三層下,然而林阡料敵先機,長刀迎刃,氣力充沛,果決將白玉京刀刃斷折,白玉京當即從長刀換短刀之力,將林阡長刀也死磕到脫手為止,林阡刀也不撿猛然抓他脈門,強行把他拋去冰川——
這一手實在流暢到眼睛一眨就捕捉不了,驚呼聲中白玉京重重撞山落地,林阡不假思索提刀追襲,誰知一道碧光劃破視野,竟被那白玉京一躍而起,倏地一刀化七將他圍在當中。好得很,慘敗是真,撞冰是假,白玉京暗嵌刀局:既然七曜克林阡隻礙於三維空間,那麼引林阡乘勝追擊把林阡限死在一個平麵不就得了!
千鈞一發林阡雖醒悟卻未能穿破光圈,被白玉京霸刀七篇所造就的七曜陣困鎖。
交睫間,百鬼夜行,萬妖鳴泣,交人夜哭,傷出師未捷身先死,哀天下無不散之延席,吊古戰場之生靈,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彷佛人世間一切的暗澹慘悴、尖銳淒厲,全都以熒惑、辰、歲、太白、鎮、太陽、太陰陣列,配合侵犯他頭、手、肩、肘、胯、膝、足。
林阡堪堪求索至第十四層“此生原在有無間”,五臟六腑都被這種嘔啞嗚咽擦磨,體力竭儘,卻不敢喘息,隻因為這場黑水大戰發展至此哪裡都得救火,盟軍隻能靠他打贏白玉京才能徹底盤活……
渾不知負隅頑抗了多久,磨碎了多少心頭血肉,終於在這無懈可擊的日月五星中找到一絲裂縫。
不對,為何還有立錐之地?
該不會是因為,磨礪的時間長了,我也成了這七曜陣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是了,我之所以總被七曜七星限製,是因當年天衍門七曜生我,我本來就在陣法中生根……
甚至我還偷師過七星二隱的羅睺計都劍法,明明可以號令集結九曜,從根本上融合、瓦解七曜!
像在黑暗中被燭火照亮,適才的痛不欲生豁然開朗:我最排斥的未知、孤悲、死亡,其實就蘊含著我的進階、怒火、再生——
無怪乎見到鐵木真之前還要被白玉京再擋一次,白玉京,原來你覺得我十八層還不夠穩,再送我一份厚禮麼。都不用沉浸瀕死之境,霸刀給飲恨刀造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