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隻知,伴君如伴虎,她是郡主,身上就不可以隻背負她的愛情,還要有她的家庭,多少無辜受牽連人的性命。聖上可以縱容她逃婚出走,但既是過失就必須彌補。想要將錯就錯越陷越深、隱姓埋名到這江湖上成為你林阡的女人,也未免太過天真,絕對不可能。”
“為何不可?”麵對葉文暻,阡沒有必要隱瞞,他要雲煙做他林阡的女人,將錯就錯,未嘗不可。
“其一,她從名分上講,是我葉文暻的妻子,其二,她這金枝玉葉,豈能容金人魔門驚擾?一次已經決不容許,更何況你林阡的武功地位,決定了她處境凶險非常,個中原因想必你也明白。”葉文暻說著說著,注意到阡的神色明顯黯淡,越說下去便越有底氣,“其三,江湖草莽與皇宮內院,原本就是兩個世界。你硬要強行zhan有,世人也不以為然,你與她如今年少,不懂人世間有諸多紛繁,現在隻不過是一時的相互吸引,幾年過去,所謂吸引,蕩然無存,她和你的感情,隻會疲倦,兩個世界的人,合久必分。”
阡冷笑:“想我林阡一向蔑視權貴,難道還會惋惜沒有生在帝王家?我和她起先是兩個世界,現如今也已合二為一,縱使世人不以為然,何必去管世人風言?!”
“合二為一?是啊,現在的確融合得像一個世界,誰能擔保你們的未來?她真的可以融入你的江湖麼?還是她永遠孤立在外?”葉文暻坦然地笑起來,“時間到了,她自會懷念她曾經的生活……”
“葉總鏢頭,雖然我也經常懷念我曾經的生活,隻是懷念而已,從來不會對現實倦怠。”阡輕聲地,“而且,我從來沒有覺得,天下有誰和誰是絕對不能一起,雲煙與你,有名無實,那便不算是有夫之婦,其一並不成立;即便她不是金枝玉葉,也於我林阡至關重要,這次意外,我日後自當杜絕,其二你不必擔憂;其三最是荒謬,若如你所言我與她一起是異想天開,那林阡到也寧願天真一回,看看我江湖草莽,能不能與這位郡主共度此生!”
“看來你心意已決。”葉文暻冷冷回應,“你是體會不出現實嚴酷,這一番拚死堅持,不知要負多少人!”
“難道葉總鏢頭不是抱著負儘一切的決心到黔西來麼?”阡反問。
葉文暻深不可測的麵容裡,傳遞出一絲惻然:“想不到,你竟也肯為她負儘一切……”
清晨的桃源村,日複一日是薄霧盤桓,周而複始在水滴石穿。
吟兒在阡的帳外一個適合的範圍內獨自徘徊,也不知是怎麼了,心竟這般不安:不會是因為勝南的,畢竟勝南和葉文暻交談也隻是為了大局……那會是因為誰?雲煙姐姐、玉澤姑娘?她們雖然還在敵人手裡,但吟兒不至於連救出她們的一絲把握都沒有。
當把所有人都在心頭數了一遍,一個個都去掛念了,吟兒忽然一顫,這才知道是為了誰擔心:戰事頻繁,她已經很久沒有和司馬黛藍、林思雪有過聯係,事實上在墓室三凶冰雪天作亂重創司馬黛藍之後,她的印象裡司馬黛藍應該是因禍得福與楊葉過上了比較幸福的生活,儘管司馬黛藍可能還算是個第三者,可是感情親疏使吟兒義無反顧地站在了司馬黛藍的立場上……然而,這一切在決戰凱旋後顯得那麼令吟兒懷疑——她現在才記清楚,魔王邪後藏身的殿堂裡,慕容茯苓在被擄掠半月之後命大被救喜極而泣第一個投入的懷抱屬於誰,越回憶,越清晰……
為什麼,慕容茯苓哭得梨花帶雨時,那個人分明也是真情流露極儘憐愛之意,卻又好像眼神閃爍想推也同時不願推卻?
楊葉。
其實吟兒能理解楊葉,他是愛著慕容茯苓的,青梅竹馬十多年,一起生活一起長大,天哥和陵兒那樣。這種感情基礎太牢,堅不可摧,且不談他們有十幾年的朝夕相對,就算隻是像吟兒和川宇那樣從未見麵隻是傳說,吟兒都在心裡藏過這個人且許久不曾放。這種最開始也曾認定是最後的感情,固執,一心一意。
她想,縱然楊葉也不會料到,單一幸福的生活裡會闖入和慕容家的二小姐性格迥異卻公然表示欣賞他要嫁給他的另一個女子吧。聞名浙西淮南的司馬幫主,驕傲自負,目無下塵,他就是刻意不去記住她也不可能,何況這女子私底下竟其實也是我見猶憐,魅力令他過目不忘,內在竟是韻味深長,比之慕容茯苓的活潑嬌縱甚至烈性,外剛內柔的司馬黛藍才更像楊葉想要白頭偕老的女人。
是啊,在墓室三凶發難、司馬黛藍病危的瞬間,楊葉也一定發現了,他對她有一份隱忍的愛情,發現時,是不是要恨不相逢未娶時?和茯苓的姻緣,就像人生的信條般,沒有一個人有過異議,還即將順著軌跡順利地發展……
陰差陽錯,茯苓親眼看見了他和黛藍的忘情一幕,憤怒決絕脫口而出一句成全。命運終於給了黛藍眷顧,卻同時給了她一份最直接的嘲弄。隻不過才幾天,背叛後悲喜交加的愛情,一切美好都好像是偷來的,緊緊護著怕失去,握得太牢又怕捏碎,這滋味實在是難受得緊,忽然就傳來一個消息,慕容茯苓她,被魔門擄去了,從此以後就下落不明,楊葉,好不容易留在身邊的楊葉,為了彆人心焦如焚的楊葉,竟好像快失去了……快失去……
吟兒將心比心,越想就越痛。
“雖然楊葉對黛藍承諾過不會離開她,可是,黛藍和慕容茯苓能相容麼?畢竟都不像雲煙姐姐那樣……”吟兒閉上眼。換作先前的自己,其實也在心底暗自不準勝南有第二個女人,無奈,自己卻不是勝南的第一個。
有些感情它太弄人,偏巧更有緣的要被安排在有緣的之後。
痛心,當看見司馬黛藍憔悴容顏的第一眼,吟兒就知道了答案。
“發生了……什麼?”吟兒顫抖著問,無法控製心中的害怕,黛藍整個人都虛脫淩亂,臉色慘白神情崩潰,看見她的時候,黛藍眼中才閃過一絲色彩,從方才的死寂裡抽身,黛藍一下子坐起來,雙手緊攥著吟兒的手,冰冷刺骨,指甲還牢牢嵌在吟兒的手背上,針紮一樣,眼睛也刀割一般。
“師父……我原來沒有命與誰做鴛鴦……”黛藍語無倫次,聲音低得吟兒根本聽不見。
“什麼?什麼鴛鴦?”吟兒緊張得不知所措,“黛藍,你不要做傻事,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楊葉呢?”
“楊葉他……”黛藍眼中霎時滿是淚水,“走了。”
“走了?”吟兒一怔,“楊葉,豈能這般不負責任就走?”
“我跟他說,楊葉,你坐在這裡也心不在焉,不如走吧……回去,回去的時候,記得替我問候慕容莊主。”
吟兒心中百般糾結,她想得到黛藍說這句話時的故作不屑,這個徒弟,一向喜歡做表麵功夫像極了她鳳簫吟,不管何時何地都要把麵子掙到。寧願永久地失去,也不要不安地擁有。
“師父,我聽見了,他安慰慕容茯苓的時候說,說他對我的,更多的隻是敬重而已。師父,我要的,不是我愛的男人對我的敬重,我要的是愛,不是敬重……”黛藍的手,冰得和死人沒有什麼兩樣,冷笑著,她不停反複著這令她覺得諷刺所以刺痛的字眼,“敬重,敬重……”
“黛藍你怎麼這麼傻?楊葉說那句話是假的,隻是個安慰罷了!”吟兒急說,也許,現在還來得及挽回。
“那上一次我要死的時候,他對我說的,會不會也隻是安慰的話?到底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
吟兒語塞,僵立。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說,這愛情誰重誰輕。
“寧作野中之雙鳧,不願雲間之彆鶴……”黛藍輕聲泣。誰懂這孤棲之苦……